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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空战(求双倍月票)

梁红云判断提前集结与恶劣的天气有关,果不其然。

随后,广德空军基地司令登台宣布了航委会的最新命令:

“等不及全部准备完毕,各部立刻集结,准备向上海敌舰及敌租界根据地实施轰炸”。

促使中国空军决定提前、甚至可以说是略显仓促的发动攻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昨日上海方面台风过境带来的大雨影响。

航委会预计,受到恶劣天气影响,全体部队很难按预定计划在8月14日黄昏之前实现集结。

此外,更为让人忧心的是,经过空中侦察,“敌舰昨晚在吴淞口附近,向我市府炮击。其大部兵舰约十余艘,仍麋集崇明岛东方海面。”

“此外,根据国府特务处提供的情报,在公大纱厂附近,日军以原高尔夫球场构筑的临时机场即将建成,不能再等了,一旦公大纱厂临时机场建造好,将为日空军提供根据地。”

第一次淞沪会战的时候,日军大口径舰炮轰击国军阵地,飞机协同地面部队攻击吴淞炮台,给中国将领留下深刻印象。

因此,空军必须先干掉日军军舰,同时还不能让日军飞机找到落脚的地方,这是中国空军在此次淞沪抗战的艰巨任务!

故而,面对恶劣天气会影响到集结速度,以及公大纱厂临时机场即将建成等等诸多因素,中国空军却必须在还没有做好全部作战准备的情况下,不得不提前发动攻击。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四日,凌晨两点十五分。

一道闪电击中对面一条街的高压线,火花四溅。

盯着窗口往外看的程千帆沉默的看着火树银花的这一幕。

也就在此时此刻,广德空军基地的钱斯沃特32侦察机、霍克战斗机、诺斯罗普2轻型轰炸机等机型,按照既定计划,分批次从广德起飞,直入狂风暴雨之中,将经由菎山,奔赴上海!

程千帆是凌晨四点多离开天涯照相馆,来到薛华立路的中央区巡捕房的。

风尘仆仆的小程巡长将值夜班的巡捕赶回家休息。

又点了自己的亲信手下豪仔留下继续值夜。

他自己则进到休息室蒙头大睡。

过了约莫半小时,睡不着的小程巡长出来放水。

就看到豪仔买了生煎、小笼包,正在捕厅办公桌上大快朵颐。

“筷子。”程千帆直接坐下来,拿了双筷子吃了起来。

“查清楚没有?”程千帆问。

他知道刚才豪仔出去买早点,实则也是趁机取情报。

“没有。”豪仔吃了口生煎,低声说,“我们盯着费力,昨天没有后续动作,没有看到他和江口接触,不过”

“不过什么?”程千帆夹起一只生煎,盯着看,然后揪出了一根头发,嘴巴里骂了句,直接将生煎扔给了豪仔,“你吃吧。”

豪仔立刻下意识的用余光向外瞥了一眼,果然有情况。

他看到一个人影从捕厅外面台阶下的走廊拐角走过去,“是赵探长,政治处昨天安排他值班。”

“唔,继续说,不过什么。”程千帆没有再吃生煎,捏起一只小笼包,牙齿轻轻嗦出一条小缝,轻轻吮吸汁液,然后才将肉馅吃下,最后将已经嗦成两瓣的包子皮囫囵吞下。

“不过,昨天费力带了手下,以清除暴徒隐患的名义,检查了川洪浜的几家旅社。”豪仔说道。

“哪几家?”程千帆立刻来了兴趣。

“鸿运旅馆、大民旅社、利民旅社。”豪仔说着说着,拿出自己的记事本,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好运旅社、温家旅馆,还有白云旅社。”

程千帆拿过来看了一眼,脑子里回忆刚才豪仔说的点名,同豪仔的记事本上的名字对照。

鸿运旅馆,是一只公鸡,后面有个实心的点。

大民旅社,是?似乎是一碗饭?后面是个小圆圈。

利民旅社,是一把镰刀和一碗饭,后面是一个小圆圈。

程千帆有些明白了,实心的点是旅馆,空心的圆圈是旅社。

公鸡代表鸿运当头。

“这碗饭是什么?”程千帆问。

“大民。”豪仔回答。

“镰刀和一碗饭呢?”

“利民。”

我他娘的当然知道是大民和利民,问题是你是怎么将这些画作联系到这些名字的?

蓦然,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明白了。

他瞥了豪仔一眼,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费力检查旅馆,实际上是按照日本人的要求,在为日本人筛选合适的旅馆。”程千帆摸出手绢,擦拭了嘴巴,“说明日本人已经在行动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盯紧费力。”

“是。”

“可以换个思路,盯紧旅馆,看看哪一家会突然大量买菜做饭。”

“明白了。”

“江口英也的家庭情况查的怎么样了?”程千帆问道。

“我安排赵义去查的,目前还没有消息反馈回来。”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我去睡个回笼觉,你盯着点。”

“是。”

上午七点。

轰隆!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哪里又炸了?”程千帆穿着白衬衣,披着外套从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冲出来喊道。

“看起来像是虹口方向。”豪仔说道。

虹口?

程千帆心中一动,中国军队向日军发起进攻了?

程千帆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是中国空军第35中队的钱斯沃特32侦察机空袭了公大纱厂的日本军械库。

一个多小时后,就在众巡捕陆陆续续的来到巡捕房上班的时候,中国空军对虹口日军据点的轰炸正式拉开了帷幕。

中国空军的21架诺斯罗普2轻型轰炸机开始对公大纱厂以及日军军舰进行第二波空袭。

整个巡捕房也是闹哄哄的,众巡捕时不时的跑到捕厅大楼的顶楼,向虹口方向以及黄浦江面方向张望。

程千帆没有上天台,他在二楼的走廊里抽烟。

他想起了自己的三弟,莫名有些担心,不知道沈怀明有没有参与此次军事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皮特一身笔挺的法国陆军制服,快步从楼上下来。

“要不要去观摩空战?”皮特扬了扬手中的一个证件。

程千帆没有回答,直接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快步跟上。

“这是什么证件?”程千帆问。

开车的皮特没理他,程千帆自己拿过来看。

“这是你自己写的吧,自己盖的章?”程千帆认出来这是皮特的字迹,问。

这张所谓的法租界特派军事观察员的证件,被程千帆一眼看穿。

“没错啊。”皮特点点头,一脸骄傲,“但是,有用。”

确实是有用。

法租界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在公共租界,这张所谓的特别军事观察员的证件也是畅通无阻。

程千帆对此并无怀疑,因为盖的章不仅仅有法租界政治处的大印,最离谱的是,竟然还有英美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大印。

“怎么会有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大印?”程千帆问道。

他扭头看向路边,不少市民正在蜂拥赶往虹口的方向,很显然,这些也都是想要去围观空战的。

不过,公共租界的巡捕已经开始出动维持秩序,有安南巡捕挥舞着警棍殴打中国人。

程千帆乘坐的吉普车从旁边开过去,他冷冷的打量着这一幕,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我的同胞被安南人这般殴打,我会一枪打爆他的头。”皮特冷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不是你多么厉害,是你的祖国足够强大。”

“不不不。”皮特摇摇头,“即使是最卑微弱小的国度,都有坚强不屈、内心无比强大的人民!”

程千帆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先生,前面不允许通行。”一名公共租界的华籍警官拦住了皮特的车子。

“我有通行证。”皮特将证件递过去。

华籍警官检查了证件,客客气气的递还,“皮特少尉,前方是交战区,为了您的安全,您不能向前了。”

说着,他指了指左侧的一幢高层建筑,“也许那边有您的朋友。”

程千帆扭头去看,他认出来那是沙逊大厦。

沙逊大厦的天台。

皮特同几名英国人、美国人拥抱、握手。

程千帆敏锐注意到皮特同一名脸上有小雀斑的英国女孩拥抱礼的时候,两人腻腻歪歪的,他便断定这对男女必有奸情:

正是这名露丝小姐出面迎接,他们才得以来到沙逊大厦顶楼天台的。

这些英国人、美国人对于程千帆这名中国巡警态度较为冷淡,甚至有人毫不掩饰的露出鄙薄的神情。

当然,也有人对小程巡长表现出应有的待客礼仪。

不过,程千帆敏锐的察觉,这并非意味着这些人对他这个华籍警官有同等尊重之意,更确切的说,这是这些英国人所谓的绅士礼仪。

真正对程千帆态度不错的是一个叫做杰尔逊的美国小伙子。

他惊叹于程千帆那一口流利的英语,两人言谈甚欢。

丰盛的美食,红酒。

雨后的天空依然有些灰蒙蒙的。

程千帆同这些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以及其他一些西装革履的中国人一起,聊着天,享受美食、红酒。

时不时的拿起望远镜,观看中日两国空军的厮杀。

并且对此品头论足。

程千帆面带微笑,同杰尔逊碰杯,不时地点评,或者是附和两句。

此时此刻,实则他的内心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情绪包围着。

我的祖国啊!

他的内心里发出愤怒的吼声!

祖国被日寇侵略,我空中健儿同日军浴血蓝天。

这些,这一切,竟成为了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享受美食、美酒的助兴谈资和现场电影。

程千帆双手架起望远镜。

透过一层灰蒙蒙的薄雾,隐约可见一队国军轰炸机正在轰炸江面上的日军战舰。

许是因因目视投弹,加之云低能见度不佳的原因,并没有炸中敌舰,可以远远地看到日军战舰向长江口外逃逸。

狗男女!

程千帆瞥到皮特偷偷摸摸的和那名露丝小姐离开了天台。

显然,这对男女跑去幽会了。

程千帆随后也便直接和杰尔逊打了声招呼便告辞离开。

在这个天台上每多待一分钟,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面带微笑,心如愤怒岩浆!

离开沙逊大厦后,程千帆直接将皮特的车子开走了,他有车钥匙。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卢兴戈。

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围观空战的市民太多了,他也无法确定。

卢兴戈看着开着军用吉普车远去的程千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大哥,刚才那人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一名组员低声说,“此人在法租界颇有能耐,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传闻此人素来对日本人比较亲近。”组员小声说,“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暂时不必。”卢兴戈摇摇头,现在特务处上海站最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配合国军在正面战场作战。

至于说对亲日分子、汉奸采取行动,目前还不是最当务之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三巡捕厅里乱糟糟的。

大头吕带人抓了一伙专门打砸汽车窗户,盗取汽车内财物的家伙。

程千帆刚刚回到办公室,大头吕就兴奋的来汇报战果。

“在哪抓住的?”程千帆也很高兴。

这帮家伙胆大包天,竟然在前几日砸了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座驾,上面下了严令,一定要抓住这伙蟊贼。

“赵主教路。”大头吕大声说。

“干的漂亮!”程千帆击节赞叹。

房门关上了。

大头吕压低声音,“夏问樵说了,这件事是他们失手了,现在给巡长您一个交代。”

“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程千帆骂了句。

砸车党活动猖獗,三巡小程巡长、一巡巡长梁遇春、二巡巡长袁开洲等人都挨了覃德泰的训斥。

此前因为黑市交易而产生了龌龊的小程巡长和青帮头目夏问樵,此时却又暂时摒弃前嫌,再度合作。

夏问樵出人,安排几名手下砸车,连续砸几天后,小程巡长负责抓人交差、领赏。

作为交换条件,程千帆会暗中示意手下严查目前正在和夏问樵上演青帮内斗之赵逸才的货仓。

没成想,夏问樵的几个手下做事出了纰漏,第一单生意就搞错了,竟然砸了警务总监费格逊的车子。

若非夏问樵指天骂地发誓是手下人搞错情报了,程千帆都以为这厮是因为旧怨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谁惹出的祸,谁来擦屁股。

夏问樵只能哑巴吃黄连,交出这几个笨蛋手下给小程巡长交差立功。

虽然从结果来看,程千帆占了大便宜,这比双方约定的功劳还要大。

但是,反而是夏问樵心不甘情不愿的欠了程千帆一个人情。

大头吕刚刚离开,豪仔就笑嘻嘻的进来,直接摸巡长桌子上的香烟。

“你小子又不是买不起烟,别这幅丢人样子。”程千帆没好气骂道。

“巡长的烟不一样。”豪仔嘿笑一声,“组长,找到江口的特别行动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