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如实质,举目四顾,不见天日,亦无星无月。
暗影之下,窸窣声不绝,似有无数虫豸蛇虺在急速游走。
然而仔细听去,却又寂静如死。
彷佛四面八方有无数鬼祟,紧紧跟随、包围……
裴凌忽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之中,脚下似乎是一艘飞梭,此刻,一枚枚符文以飞快的速度渐次熄灭,灵机散去。
很显然,这艘飞梭,正在损毁。
借助符文熄灭前的微弱光亮,裴凌看到,自己不远处,还站着四道人影。
其中三道乃是纯正的人族气息,皆身披白袍,额束金环,为首之人颀长挺拔,容貌俊朗之中带着一股邪异之感,其负手而立,金环于眉心镶嵌着一颗澹金色宝石,宝石之中,晦涩的力量缓缓流转。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修长相阴柔,眼神幽冷,犹如蛇虺女修姿容秾丽,眉心宝石湛湛如海,流光溢彩间,映照双眸,略带冷艳之感。
而第四道人影站得离裴凌最近,却是一名梳着百合髻,斜插珠翠,着浅粉色清凉纱衣的少女。
这少女眉眼灵动,天然上勾的眼角,带着丝丝缕缕媚意,头顶却生着一对毛茸茸的狐耳,裙摆之下,也有一截狐尾拖出,周身妖气萦绕,却是一名狐妖。
此刻,黑暗之中,似有无数喁喁私语、又彷佛千万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响彻裴凌耳畔。
混乱、堕落、嗜血、狂暴……犹如潮水,反复冲刷心境。
裴凌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清楚周围的这些人是谁,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明明是刚刚醒来,此刻却感到无比困倦,恨不得立刻就地躺下,不管不顾的睡上一觉。
“叮冬!检测到宿主正在渡心魔劫……”
“叮冬!智能修真系统70仙路正式版,开始为您进行心魔解析……”
“叮冬!心魔解析中……”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忽然在裴凌脑海之中响起,裴凌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弄不清楚这个声音的来源。
但很快,他便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叫裴凌,现在的修为是元婴后期。
身侧那名浅粉纱衣的狐妖少女,名为玉雪照,是他的妖宠。
为首的修士,是嵇长浮,乃天生教少教主。
其身后的男修,名为楚摩女修则是归横秋,皆是天生教真传。
除此之外,他不记得其他事情,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正想着,负手而立的嵇长浮,忽然语声平静的说道:“永夜……圣教……几条路……出入此地……”
“这就是……”
“……”
“……”
“现在……跟我走!”
听到这里,裴凌顿时眉头紧皱,他感到嵇长浮好像说了很多很多非常重要的话……
但他太困了!
他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直接睡过去,每听几个字,就陷入一片浑浑噩噩,需要凭借莫大的毅力,才能够勉强保持半睡半醒。
昏昏沉沉之中,只知道嵇长浮似乎是让所有人都跟着他……
&nnbsp;正想着,却见嵇长浮已然举步朝前走去。
一盏幽冷灯火悬浮在其身侧,照亮方寸之地。
其光所到之处,浓稠若实质的黑暗立时被逼退,却见脚下飞梭的甲板上,到处都是斑驳之色。
那斑驳彷佛某种锈迹,又彷佛是凝固多年的血渍,充满了诡谲不详的气息。
而飞梭之外,犹如荒漠。
黄沙堆叠起伏,偶尔才有一株蔫蔫的芨芨草,藏匿沙坑暗影,艰难求生。
就在这时,楚摩与归横秋已然跟上嵇长浮的步伐。
玉雪照则站在裴凌身畔,等着他一起。
裴凌一时间也顾不得多想,他当即强打精神,便要跟上嵇长浮三人。
但心念刚动,整个人却立时朝后退了一步。
眼见灯光越来越远,自己似是马上就要被黑暗吞没,裴凌脑海之中,忽然又多出一条记忆。
这里的规则,是反的。
前进,是后退后退,才应该是前进……
裴凌双眼眼皮似有千钧之重,很想直接就这样睡去,但黑暗之中的窥视与危机感,令他如芒在背,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立时往后退去,身体却迅速朝前行进,跟上了前方的嵇长浮三人。
玉雪照见状,亦步亦趋的跟在裴凌身畔。
踏、踏、踏……
细微的脚步声,打破了黑暗之中彷佛一成不变的窸窣与呢喃。
身后渐渐传来春蚕噬叶般的动静,紧接着,飞梭部件的跌落声间或传来,彷佛有无数细小生灵,盈千累万,将庞大的飞梭转眼间啃噬坍塌……四面八方,黑暗滚滚,如同藏匿了无数魑魅魍魉。
修士的神念扫过其间,宛如泥牛入海,一无所得。
而感知之中,却有一道道阴冷、恶意的窥视,于各个角落,幽幽注视着他们。
幽冷灯笼悬浮半空,照出荒芜的戈壁。
久在黑暗中的生灵从未见过光明,眼眸已经荡然无存,仅仅保留了蛇虫的大概轮廓,望去令人毛骨悚然。
走了一段路,裴凌的眼皮控制不住的合上。
只一刹那,他立时睁开双眼,却是险些直接这样睡去。
回过神之后,裴凌继续前进,却忽然感到什么地方不对。
他强撑着用半睁半合的眼睛朝前方望去,立时看到,前面四人沐浴在幽冷灯火下,静静行走。
玉雪照紧跟在他身旁,似乎一切如常。
裴凌此刻无比困倦,却是无法做出太多思考,见自己已经渐渐落后,而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他连忙加快速度,跟上四人。
走着走着,睡意如潮,裴凌的眼皮,又止不住的合拢。
下一刻,他赶紧用力睁开双眼,不能在这等昏惑凶险之地入睡!
他紧紧跟着前面的五人,玉雪照也紧紧跟着他。
踏、踏、踏……
一行人沉默着继续前进。
没过多久,裴凌又一次眼皮抑制不住的合上。
这一次,尽管他立时反应过来,但沉重的眼皮,彷佛粘合在了一起,犹如情人般难舍难分。
他过了一息的时间,才能够重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