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相罗策确定追杀动静已经消停后,才飘然落地,落在了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相海花和虫儿身边,目光打量了一下二人,问道:“你们没事吧?”
相海花摇头,“没事。”
虫儿亦心有余悸地摇头。
确认这两个没事,相罗策才真正松了口气,一个是自己女儿,一个是李澄虎的女儿,哪个出了事自己都无法面对。
他目中也泛起了凛冽杀机,想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
周围的护卫,有虚惊一场爬起的,也有被倒射出去的箭矢所伤的。
一群拎着弓箭的大箭师从林中飞出,一色的黑色衣裳,透着一股肃杀,陆续聚在了相罗策身边,还有几名是被抬来的,被偷袭的蒙面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射杀的。
最后飞来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大箭师,伸手试了试抬来的伤者,发现已经毙命,面色阴沉了下来。
打量着这群突然冒出的如此数量的大箭师,人群中的庞无争目光闪烁不定。
相罗策问道:“凶手呢?”
花白头发的大箭师回头看来,答道:“凭我们抓不住他,跑了。”
相罗策沉声道:“这么多大箭师一起出手,一个都没有抓住?”
相海花出声道:“阿爹,不能怪他们,凶手起码是高玄境界,对方一出手,我们根本无法动弹,若不是敖定先生的箭矢之威相助,我等恐已遭不测。”
她身居玄,一交手便知对方深浅。
女儿的话自然不会有误,相罗策环顾其他人,见那些当事人也纷纷点头认同。
被称为敖定的花白头发大箭师道:“看身影,应该是个女人。”
“女人?高玄境界的女人…”相罗策皱眉,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立马偏头朝一旁的手下给了个眼色,后者迅速退下离场。
老弓手敖定先生的目光转而又落在了相海花和虫儿身,“对方的目标似乎不是他们,否则凭突袭者的修为,加之又是蓄谋突袭,凭我们的实力,仓促之下万无阻拦住的可能。”
这么一说,相海花也想起了什么似的,“确实如此,袭击者掀开车厢后,发现是我们两个,明显愣住了,似乎出乎了他的预料,然后好像就失去了动手的兴趣,否则…”看了眼敖定他们。
言下之意是,否则在场的这些大箭师只怕也未必能救得了他们。
人群中的庞无争变得面无表情,低眉垂眼,宛若一尊雕塑。
相罗策哦了声,“既不是针对你们,那在这里设伏,针对的又会是谁呢?”
众人闻言也觉得奇怪,冒险混入这布置有暗哨的宫城外围山林中,若不是针对此行,那会是想对谁下手呢?
有一点是起码的,肯定是要针对从此路经过的人。
不管怎样,人已经跑了,现场留了些许人勘察后,余者都返回了宫城内。
出了这样的事,并未耽误相罗策的宴请,宴席也将庞无争介绍给了虫儿认识,同时还将敖定夫妇介绍给了虫儿认识,特别说明了夫妇二人都是玄境界的大箭师,原本是端亲王身边的近身护卫,让虫儿以后见到不必大惊小怪,完全可以信任夫妇二人。
虫儿有点不知其中的轻重,庞无争却是听的暗暗心惊,忍不住多看了虫儿几眼。
理所当然的,庞无争也将那颗宝珠当做了见面礼献给虫儿。
宴席结束后,敖定夫妇亲自陪同了相海花和虫儿返回知海阁,庞无争也一同告辞了。
目送的相罗策身边也冒出了其手下,低声禀报道:“我们自己确认了,也跟大业司那边核实了,梨花老妖一直在藏身地点,不但事发时没离开过,事发前后也一直都在,可以肯定,动手的蒙面人绝不是她。”
相罗策负手喃喃,“不是她,那会是谁呢?修行界高玄境界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看来这琥珀海还真成了风云际会之地,有能耐的开始一个个往外冒,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回到知海阁房间的相海花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有人敲门而入,那位俊逸潇洒的情人来了。
仅凭没人阻拦便能直接敲门而入,便知小师叔与相海花的关系如何。
一见他来,相海花脸便露出了会心笑意。
没办法,这男人言行举止透着洒脱,加长的好看,仅凭那张脸就能让人赏心悦目,让她忍不住涌现出柔情蜜意。
相向而行的两人很自然地半搂在了一起,两情相悦的样子怡人怡己。
边的白皙富态妇人一声窃笑,赶紧先出门回避了。
没了旁人,小师叔稍加端详了一下相海花的样子,问道:“刚见你神色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能在对方刚回来就来到,看似碰巧,实则不然,相罗策突然宴请虫儿,是引起了他注意的。
“没什么,出了点小意外……”相海花把大致情况随口说了两句,具体情况还是心里有数的,并未过多透露。
说白了,还是留了些底线的戒备。
好在小师叔依然是很洒脱的样子,不会强人所难,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多问了,稍作温存,便让她先忙自己的,毕竟刚出了事,让回头得空再见。
相海花就喜欢他这种知情识趣的从容,言行举止总能带给人一种放松的愉悦感,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约好了把事情处理完了就过去找他。
回到自己屋内的小师叔把玩着手的折扇,踱步在一道道静止的雪白垂纱间,突然闭目凝神,先施展听字诀把自己屋内给静听了一遍。
这是他每次离开过自己房间后回来都要做的事情。
确认没什么问题,立刻施法将听识给放开了,顿时有无数乱七八糟的杂音涌来。
在不能迅速捕捉到具有一定特性的声音前,他一般不会去聆听分析所有能听到的声音,凭他目前的修为,那样做是无法持久的,那种全面筛选分析所有声音的方式,对脑力的消耗其实很恐怖,首先大脑就吃不消,时间一长,就算脑子不炸掉,也有可能会把自己给逼疯了。
不过突破到玄境界后,对听字诀的驾驭能力确实强了很多,首先驾驭范围就扩大了不少。
对虫儿所在的房间位置进行定位,他毫不费力,已经是很熟悉了,听觉和意识无视乱七八糟的声音纷扰,直接锁定了庾庆他们的房间,几个熟悉的家伙的谈话声音立刻出现在了他的听觉中。
刚回来的虫儿也正在向庾庆等人讲述被袭击的事发经过,首先是这事必然要告知庾庆等人,其次是庾庆等人也必然要询问此去赴宴的经过。
听到相关情况后,庾庆等人也相当意外,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惊险,免不了追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
趁这机会,施展听字诀的小师叔听的也很仔细,因他并不知道事发的详细经过。
他之前之所以知道出事了,还是因为窃听了宫城内宴席的讲话,才知道前去的途中发生了一场意外。
他一开始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也不会从虫儿出门开始就以听字诀一路紧盯不放。
听完事发经过,庾庆等人也都觉得奇怪,也都认可了相罗策那些人的判断,偷袭者的目标应该不是相海花和虫儿,否则不可能轻易放过。
可小师叔却不这样认为,也可以说是对此事直接起了疑心。
有些时候,不知道一些别人有意让你知道的事情,过滤掉了一些障眼法,也许反而更容易看清真相。
相罗策因为清楚宴请的前后经过,认为一切尽在掌握,认为决定这场宴请时间、地点、人物的人是自己,所以并不会怀疑这场宴请有什么问题。
而在小师叔看来却是有点可疑,虫儿刚接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宴请邀约,然后就恰好在途中遇袭了,难道要用结果来论断这是一场巧合吗?
他如此多疑,是因为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暗中保护门中这些个小辈的安全,任何可疑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许多时候,大家明知道一件事情可能有问题,却没人质疑其结果,究其深层原因是无法面对,因为没有能力去验清,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可小师叔不一样,他是有这个能力的,所以他会毫不犹豫去怀疑一切可疑。
这是他敢单枪匹马,人在边缘的原因所在。
所以他要搞清这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下去他是没办法保障这些小辈安全的。
然庾庆等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庞无争献宝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让虫儿赶紧打开匣子看看是什么宝贝。
宝贝一露相,顿引起一阵惊哗,这个拿着看看,那个要过去看看,艳羡一番后就变成了讨论这东西能值多少钱,反倒没虫儿什么事了。
见那帮东西已经在考虑卖多少钱的事了,小师叔只能暗骂一群没出息的东西,没见过钱似的。
虫儿对此无所谓,她没想过独吞宝物,到手的好东西交给庾庆处理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那是她的掌门师兄,不交给公子交给谁?
她无心参与什么价钱讨论,先进了庾庆的房间,帮庾庆整理房间,这是她出门后回来的习惯性行为。
继而又去了自己屋里整理,也是习惯,在许沸身边就养成了,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太过邋遢。
而就在此时,琢磨已久的小师叔终于隔空对她开口了:虫儿。
“嗯…”整理中的虫儿下意识应了声,并抬了头,“师父…”话刚出口,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紧闭的房间内除了她并无别人,迅速四顾,还趴下了往榻底探看。
小师叔再次开口:虫儿,不用惊讶,这是为师的传音功,还记得那枚铃铛吗?
虫儿立刻想到了师父给那枚铃铛时说的能联系她的奇怪话,顿有点明白了什么,但依然震惊不已,这是什么术法?不由试着轻轻问了句,“师父,能…能听到吗?”
要不是事先有过交代,她还真不敢相信,尽管如此,也依然是惊为天人。
小师叔:我能联系到你,就能听到,我跟你的谈话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包括老十五。你途中遇袭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再把事发时的情形详细说一遍,你看到的所有能记起的细节都不要漏掉。
他刚才窥听到他们谈话时,只听了个半途。
虫儿当即小声着又把事情回忆着讲述,她还是很听话的,这次真的把细节给充分呈现了出来。
其实整个事发经过很短暂,细说到一半时,小师叔突然插话:等等,你说蒙面人看你的眼神有点奇怪?
虫儿:“师父,是我感觉的,感觉他盯着我看了一阵。”
小师叔:你确定是盯着你,而不是盯着你和相海花?
虫儿:“师父,我跟他对视了。”
小师叔:然后他没对你们动手就跑了?
虫儿:“是一群大箭师出手了,把他给惊跑了……”
这次她一口气将整个经过讲完了都没有再被打扰,停下等了会儿后,她才意识到交流已经暂停了,陷入了安静。
等了好一会儿后,虫儿才打量着四周试探着问道:“师父,您还在吗?”
小师叔给出了回应:虫儿,有三件事需要你去做。一,让老十五去向兰萱那边打听一下那个送你礼物的庞无争的底细。二,你不要老是闷在屋里,也该出去走走了。
虫儿:“没事的师父,不用出去,呆屋里挺好,我不觉得难过。”
小师叔:照我说的做,出去走走,也不要跑远了,就在知海阁内热闹的地方到处逛逛,明白没有?
虫儿:好的,师父,第三件呢?
小师叔:告诉老十五他们,就说你来之前我交代过,你来琥珀海不管得到了什么东西,回去都要交给我,谁敢乱伸手,我打断他的腿!
好吧,听到这里后,虫儿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没了,确认这隔空传话的肯定是自己师父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