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大人,如果有这么一种制度,规定老百姓一年只用缴纳多少粮食,剩下种出来的粮食无论多少,都归他们所有,朝廷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多收,也不会对农民有任何的劳役摊派,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不能爆发出种地的热情?”
“嗯?”
司马北以为自己听错了,“朝廷税赋,就只收他们的粮食?不收银子?”
“对!”
“劳役摊派也没有?”
“对!”
“那朝廷还能维持得下去吗?”司马北把手一摊,“我们收上来的全都是粮食,粮食太多了又有什么用?而朝廷的支出却全部是银子!倘若那些奸商们落井下石,不断的压低粮食价格,朝廷岂不是亏得连裤子都没有了?”
“朝廷的维持,可不仅仅靠全天下的农民啊。”柳铭淇道,“咱们不是还有商税吗?”
“商税只能占据一部分啊,农民们应该缴纳的税赋还有。”司马北道:“更别说还要废除所有劳役!那意思是如果灾难来了,他们不但不出力,反而是朝廷必须要给他们钱粮,才能让他们去救灾?”
“对啊!”
这下轮到柳铭淇点头了,“这样一来,无论何时都不会耽搁农民的生产,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去!不至于像是前朝末年那样,一个劳动力抽调出去,直接一个家庭就垮了,等到他服了劳役回来,连家都没有了,更别说老婆孩子!”
“您这样说”
司马北愣住了,久久的没有话语。
好一会儿后,他才道:“殿下,您之前说的税赋只缴纳粮食,这倒可以适当的加一点缴纳粮食的数量,然后朝廷损失一点,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我们大康的商业发达,以后的税收也越来越多。
但是免除劳役就不行了!如若这样,前几年的这些大灾难,比如洪灾、旱灾、抢修堤坝等等,每一次朝廷都会花费巨大的资金!
您难道不知道这如山高、如海深的消耗又多惊人吗?要不了几次,不用敌人来打,我们的朝廷就没有钱给边疆战士们买粮食、发俸禄,这样还有谁为朝廷卖命?”
柳铭淇嗤之以鼻:“一个国家如果只知道朝田地里刨食的老百姓伸手,才能维持得下去,这个国家怎么可能长久得了?又怎么可能发展到一个更加高级的文明?大康如若这样,充其量只是延缓了被覆灭的时间而已,和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别无两样。”
司马北无话可说。
他也没有办法辩解。
因为每一次朝代的灭亡,都是因为农民们无路可走。
柳铭淇道:“只要朝廷能做到除了粮食之外,不向农民伸手,那么天下乱起来的几率就会变小。当然了,你还得注意一点,那就是大地主、官吏们的土地挂靠和藏匿!正好这一次有朝廷上上下下的支持,你也不用怕得罪人,全部严厉去把他们揪出来就可以!”
“这个我晓得。”
司马北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狰狞。
他在新野县的时候,因为是第一次执政,所以手段相对来说温和,即便是修建了水渠过后,斩杀的恶霸乡绅也很少。
但是身为一个法家子弟,哪有不高举屠刀的道理?
这一次到了彭州府,为了给朝廷搞钱,为了让法家的光辉照耀在这片土地上,司马北是一定要大干一场的。
什么乡绅土豪,什么勋贵高官,全都是狗屎!
“至于说朝廷消耗大笔的资金去救灾的事情,其实更简单。”柳铭淇说道:“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朝廷所有官吏,还有所有勋贵宗室子弟,包括皇上在内,所有的人都是靠着老百姓来供养的,为民解忧本来就是朝廷的职责,怎么能遇到困难就推脱呢?
然后第二点,不能从老百姓手里收到钱,那就从别的地方找钱!积极提高各种商贸往来,让商业更加的发达,从而收更多的商税,不就能大幅度的增加收入吗?多的不说,只要一年能增加一倍的商税收入,是不是就可以取消劳役了?”
司马北一脸的不敢相信:“一倍?”
“是!”
柳铭淇道,“等到过了年你就会知道了,今年光是裕王府生意产业链条上的所有商家们,加在一起缴纳的税赋便达到了三千万两白银之多!而去年朝廷的总税赋之中,银子也就是九千六百万两,对吧?”
“这么多!?”
司马北惊骇住了。
一个裕王府的买卖就达到了三千万两白银?
是!
他知道裕王府的生意很了不起,做得很大,品种也很多。
但怎么可能达到三千万两的?
漕运衙门才一千二百万两白银!
不加征的盐税一年也才二千四百万两白银!!
这么一算的话,裕王府岂不是已经富可敌国了?
见到了他一副想问不敢问的便秘样子,柳铭淇主动的给他解释了起来:“我说的是整个产业链条。包括了出产商品的裕王府,还有下面的原材料供应商,还有分卖产品的经销商们我们大家总共加起来,便形成了三千万两银子的规模。”
亲王的税赋是五十税一,如果按照这个规模的话,应该是蜂窝煤工坊也纳税了。
蜂窝煤工坊二文钱一个蜂窝煤,而且工人们的待遇非常好,都是抢着才能进去工作的,所有总体来说蜂窝煤工坊是亏钱的。
这再缴纳税收,相当于裕王府把自己其它方面的一些利润给拿了出来,也相当于做点贡献吧。
要是全天下的商人都和裕王府一样,那之前裕王世子说的免除农民的劳役,倒是可以期待一番。
不管怎么说,听到朝廷居然多了这么一大笔收入,再联系到裕王府已经大张旗鼓的要出海做生意了,司马北心下里也是对于朝廷的财政不那么担心了。
他回到了现实的问题中:“殿下,您这样减少农民的负担,会不会造成他们拼命种粮之后,粮食价格大跌,从而他们挣不到钱,日子照样只能过得温饱而已?”
“这肯定不会的。”柳铭淇道:“粮食这东西,对于老百姓来说可能会觉得多了难以保存。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怎么都不够。
你看,像是今年的这么一场战争,几乎民间所有的粮食都给征调得干干净净!要不是湖南湖北回复了生产,获得了大丰收,今年就惨了!
在正常的情况下,我们即便不能达到古人所说的十年存粮,至少三年的存粮是应该的!以现在朝廷仓库里面跑耗子的状态,就算连年丰收,加上消耗的话,也得五年才能存满吧?
这还不包括我们如果想要复仇那些侵略我们的人,比如说一趟远征东瀛,一趟远征草原,花费的粮食不是天量一般的?”
“可是这和农民们手里的粮食无关吧?”司马北问道,“我们总不能去直接收购老百姓的粮食吧?一向都是找大商人收购的。”
“怎么无关?”
柳铭淇道:“大康需要粮食,老百姓们也种出了粮食,这正好是各取所需!所以朝廷完全可以在收粮食税赋的时候,顺带着用一个核定的保护价格,去收购老百姓手里的粮食嘛!他们一起就卖了,也不能说多么麻烦。”
“嗯!”
司马北精神一振,但却又问:“天南地北的粮食种植不一样,耗费也不一样,怎么定这个价格?”
“这些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柳铭淇道:“可以让朝廷诸公们定夺嘛!这点价格都定不好,他们当什么官?”
“呵呵。”
司马北也知道自己这样问草率了,粮食保护价格牵涉到方方面面,肯定不能是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
但总体来说,柳铭淇说的这个办法,却是很好的能调动老百姓的积极性,更能为朝廷的粮食安全埋下伏笔。
“当然了,这收购其中的一些猫腻,我们也应该好好的避免。”柳铭淇说道:“比如大斗进小斗出,陈粮换新粮,损耗加倍等等,这些历朝历代都有的弊端,可也得好好把握一番才行。”
“微臣明白!”
司马北点点头,“但凡用我法家子弟监督,此事皆不可能发生。”
少年笑了笑,没有多说。
法家子弟虽然相对来说清廉严厉,但也不是滴水不漏的,不少的法家子弟还是有瑕疵的。
像是苗炎、葛松道这样的法家重臣,为什么能深得皇帝的信赖?
不就是因为他们的难得吗?
要是每一个法家子弟都和他们一样,景和帝怎么可能这么重视两人?
还有王志如的大哥王良信,他父亲户部尚书王飞腾犯下那么大的罪过,最后都没有波及到他,难道只因为他是法家子弟?
当然不是!
还是因为王良信聪明肯干、公正廉明、法不容情,让人看到了苗炎的影子么?
但是你话说回来。
司马北说的其实也不错。
虽然法家子弟不少都有瑕疵,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们最放心,因为普遍来说,还是他们更可靠一些。
如果再加上了绣衣卫的暗中观察,或许能把损失和腐败降到最低吧!
毕竟世间万物,想要清白如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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