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救援毫无意义?
这就代表着刘仁怀赞成保住江南,放弃一个救援辽西走廊的方法。
柳铭淇设身处地想一想,并不认为刘仁怀做得不对。
很残一点的说,辽西走廊那百万民众全部死光了,都比不江南的十分之一重要。
因为江南才是帝国最为核心的地带,在经济方面甚至比帝京府都要重要。
在保证山海关还在手里的情况下,大康可以抛弃辽宁一半的土地,但却不能让江南哪怕一个省一个州府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事实就是这样。
取舍也是这样才符合整个大康的利益。
刘仁怀说完之后,反过来问柳铭淇,“殿下你的想法呢?”
少年叹气道:“如果事不可为,只能壮士断腕了。不过如果他们能多撑几个月,或者事情就有转机也不一定。”
“谈何容易啊!”刘仁怀摇摇头,并不报多大的希望,“室韦已经死伤了差不多十来万人,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就退回去了,岂不是沦为了笑柄?假如我是他们的统帅,我坚决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柳铭淇道:“我们如果能多出一些机动的兵力,然后增援山海关,把李南渊的熊渠卫给解放出来,让他作为机动力量驰骋在辽西走廊,给予锦州和宁远一些支援,情况会好很多。”
“说得是不错,可我们哪里来多余的军队?”刘仁怀苦笑了一声,“你看看,我们的东南西北,全部都有敌人虎视眈眈,哪个地方都不敢抽调兵力!哦,对了,两湖区域倒是可以,但他们的兵也得准备随时支援江南!江南啊!……不知道束缚了多少人的手脚!”
作为江南总督,刘仁怀肯定希望江南无恙,可作为大康的官员,他是绝对不忍心就这么看着辽西走廊的数十万军民就被室韦人杀害的。
柳铭淇嘴巴动了动,没有跟刘仁怀提及苗炎正在训练的一万五千“戚继光阵”的漕卒。
一来训练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二来他们的人数也太少。
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得太满。
两人说话之际,忽然间就有一个书吏在外面大声喊叫:“大人,大人,紧急军报!”
刘仁怀沉声道:“拿进来!”
看着刘仁怀接过两份公文观看,眉头皱起的样子,柳铭淇眼色一凝。
难道是倭人强行登陆了?
但紧接着刘仁怀看第二份军报的时候,又忽然眉头松了开来,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完了之后,他顺手把军报递给了柳铭淇,“殿下你也看看吧,这真是喜忧参半呀!”
柳铭淇不明就里,拿过来粗略的一瞧。
第一份果然不是好消息。
就在九天之前,西康人从开始猛烈攻击银川、中卫、景泰、武威防线。
他们至少出动了二十万大军,准备了充足的攻城物资,一来就打得很是惨烈。
这还不止。
在西边的西宁一线防线,回鹘族也出动了至少十几万大军,攻打起了几座城池要塞。
根据最新的情报,他们在七天之内就攻下了贵德城,从而有几万军队突破防线,直扑夏河、临夏、兰州防线。
倘若这第二道防线也被突破了,那么他们就会长驱直入,直逼陕西。
陕西防线要是过了,那么他们便可以一路向东杀向京畿地区,又可以一路向南,直奔四川剑阁关而去。
龙腾卫大将军唐晖已经率军进驻了宝鸡防线区域,积极的准备着和杀来的回鹘军队硬碰硬。
和第一份情报的凝重危机不同,第二份情报就简单扼要得多了。
十五天之前,南诏十二万大军从昭通、曲靖、广南三个方向猛攻贵州和广西边防要塞。
负责西南三省总防守事务的四川巡抚张子哲,听到消息后,根本没有去救援,而是亲自率领了五万四川边军,抛弃了一切辎重,拼命赶路,从渡口的小路翻山越岭,直接杀向了南诏腹地,截断了南诏军队的后勤线。
南诏人瘁不及防,一万多后勤军队、民夫被斩杀,无数物资被直接焚烧,熊熊大火数十里之外都能看见。
溃逃的军士和民夫们,把消息带给了在前线猛攻大康防线的军队。
本来南诏军队在曲靖已经形成了突破,打破了三座城寨要塞之中的两座。
可听到了后路被切断的消息,他们的士气一下子就崩溃了,纷纷四处逃散。
负责把守边境的贵州布政使苏小松,本身就收到了张子哲的飞鸽传书,见状也亲自率领两万大军一路追杀。
经过三天三夜的两面夹击,南诏中路军五万人几乎全军覆没。
这还不算完,张子哲和苏小松合兵之后,又一路往南,杀向了最南端的广南。
昭通那边只有两万南诏军作为牵扯,广南南路军那边才是南诏的第二个进攻重点。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只怕这个南路军也绝对是伤亡惨重了。
想不到张子哲居然如此果断坚决,在敌人一出兵的情况下就不顾一切的孤军深入。
虽然有点赌的成分,但这样的效果却是特别的好。
以至于南诏人都没办法来得及反应,最后只能溃败。
如此一来,南诏的威胁就彻底解除了。
大康的西南地区也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柳铭淇摇头笑道:“想不到啊!这么几方势力看起来来势汹汹,南诏却这么的拉胯,才几天的时间便被我们彻底击垮了。”
“这也是老天保佑,保佑我们没有陷入四面受敌的最恶劣情况。”刘淞仁道:“西南如果问题解决了,那么连带着回鹘对四川的威胁也不在了,他们甚至还能派兵支援陕西。这可是帮了大忙!”
“没有那么快。”
柳铭淇提醒他不要那么乐观,“这一次虽然大胜,可是长途奔袭,再加在敌国厮杀,伤亡一定不小!然后从四川最南端一直到最北端,最短运兵时间都要一个月。陕西那边指望不他们。”
刘仁怀也点头,“是啊,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利好,西羌和回鹘即便是入侵了陕西,他们能坐得稳吗?不怕四川精兵从剑门关杀出来,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倒也是。
在大康的地界儿,敌人的骑兵肯定不可能到处驰骋。
只要能扼守住几个要塞和险峻地势的地方,那么就是关门打狗,西羌和回鹘的军队就要乱。
“相信听到这个消息,皇和丞相大臣们,也是振奋了起来的吧?”柳铭淇道,“我们大康可太需要这样的好消息了!”
“对!”
刘仁怀道:“只要让汉中平原这边有四川来协防,唐晖便可以认真的守护陕西的西部和西北方向。以唐晖的坚韧和顽强,哪怕是西羌和回鹘同时攻打,不死个十万几人,他们别想攻破防线。”
这也是废话。
唐晖带的禁军就有四万人,其中两万禁军、两万预备役,外加一千羽林卫。这些都是可以和西羌、回鹘正面拼杀的精锐。
然后在陕西的驻军还有三万在那条防线,一口气拥有七万人,带队的又是以坚忍不拔著称的唐晖,谁遇到都要头疼。
“不过还是有些紧张啊。”刘仁怀道,“陕西的旁边就是京畿地区,京畿地区现在的军队并不多,最靠谱的还是方开岳率领的三万禁军,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地方驻守部队了,稍微有点薄弱。”
“不要紧。”
柳铭淇道:“咸阳之后还有西安、商洛等十几个城池,他们要一个个的打过来,恐怕都需要很长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来防守。”
顿了顿,少年又道:“葛松道行伍出身,我相信他一定会有所准备,不会寄希望于敌人的弱智愚蠢的。”
刘仁怀很赞同柳铭淇的这句话。
说起来,去年年底皇把葛松道从西南调回京城,那真是一个神来之笔。
谁都没有想到今年会遇到这么重大的战争,而作为过去十几年战争经验最丰富的葛松道,在京城能发挥的作用,是远远胜过在西南的。
想来早在一个多月之前,葛松道便已经开始在做京畿地区周边防御了吧!
不管怎么说,西南对南诏的大胜,让两人谈话的气氛都轻松了一点。
柳铭淇也根据自己的一些理解,跟刘仁怀建议了一些对付倭人的办法。
比如很重要的一点,少年向他提及了倭人的太刀精良,我大康的普通刀刃兵器,很容易被一斩而断。
一旦兵器被斩断,士气必然会下滑,甚至引起恐慌。
另一个世界倭人乱江南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击溃我大明兵卒的信心,让他们自己崩溃溃逃的。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戚爷爷要用狼筅还有镗钯这样长兵器的重要原因。
顺带着,柳铭淇便把给了苗炎的狼筅、镗钯设计图给拿了出来。
狼筅本来就是南方的老竹做成的,取材非常便利。
镗钯做起来复杂一点,可这也难不倒制作铁器精良的江南匠人们。
结果刘仁怀拿着这两份兵器图稿,却是一点也不惊讶,“之前苗太升已经给我送了一份儿过来,还有你编写的‘戚继光阵’的训练方法。在今天之前,我已经命令做好了超过十万根狼筅、两万杆镗钯。”
靠!
苗黑子还真是忧国忧民啊。
我都说了这事儿应该自己先做出点成就来再说,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在玩闹。
结果这边“戚继光阵”还没有彻底练出来,你就已经泄密了。
少年心中一阵吐槽,却也不感觉到太过奇怪。
毕竟依照苗炎的性格,在面对重大危机的时候,他能藏着掖着才怪。
下一刻,刘仁怀又继续说道:“不过虽然东西做出来了,我也发放给了各地的边军和驻军,但具体的阵法演练,还有你那非常有特色的站队形方法,却没有办法强制要求他们做。”
在没有见识到站队列的好处,不知道什么叫做坚如磐石阵型的好处之前,当然不会有很多人觉得站队列是什么好事儿。
听到刘仁怀说起这个,柳铭淇才晓得历朝历代的变革有多么的困难。
他连一个兵阵和训练方法的推广都没办法如愿以偿,更别说改变这个国家了。
想到此处,柳铭淇对于自己和柳铭璟的特种小分队的登历史舞台,不觉有了更多的期待。
只有用实际效果来让大家看到,他们才会相信这些改变。
……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百济半岛面,临近港口的一处简单宅院里面。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穿着一身典型的室韦民族服饰,坐在了椅子。
他的下面是一个剃了齐根短发,肤色黝黑,只是穿着一身短褂的健壮男子。
“父亲,孩儿马就要出发了,您还有什么指示没有?”男子说的是百济语。
老人淡然的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只是你这一次出去,一定要明白你身担负的重任……诚学,你有为我族牺牲的决心吗?”
男子脸色坚毅的低头下去:“从孩儿决定踏入这个行当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当自己已经为了我百济献身了!”
“好!”
老人道:“那我要再叮嘱你一句,一切以让东瀛人踏江南为最终目的!只有这样,大康才会损失惨重,天下才会越来越乱,而我们也才会有机会。”
男子点点头:“孩儿明白了……不过父亲,之前二弟带回来了大康德王的善意,按照他的意思来,我们不是同样能逐渐强大起来吗?”
“不一样。”老人摇头,“只有我们发展是不够的,必须要我们的敌人同时都衰弱,我们才有一丁点的机会!室韦、大康和东瀛,都是我们的敌人,不是朋友,你要记得清楚!”
“是!”
“好吧,你去吧!”老人看了看他,“这一趟……我等着你胜利完成任务的消息!切记切记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是!”
男子又给老人磕了三个头,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外,老人才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三十年了!
我苦苦等待三十年了,老天爷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
有点着凉~~
不该洗冷水澡的~~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