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几年灾害太多,太大,以至于这个蔓延四省的雪灾,在皇帝和丞相的眼里,着实是算不得什么。
还因为有了经验,所以他们并不怎么慌。
“物资方面,也只有动用今年入库的新粮了。”钟昶接着说,“因为粮食不够,所以还是只能用麸糠加粮食的方式”
“嗯,没办法,就这么做吧!”
景和帝只能是同意。
麸糠粥给多了,心里的愧疚感就越来越少,反正我也只有这个法子,不饿死比什么都强。
但是下一刻钟昶却笑了,“臣等已经命令去寻找粮食商人谈了,这一次非常的顺利,他们都积极贡献了超过两千万石的麸糠,而且还用的是一比四的比例。并且保证京里的粮食供应一定充足,一定不会哄抬粮价。”
“咦?他们怎么会这么好心?”景和帝讶然了起来。
之前这些粮食商人就想着在粮食上面大赚一笔,为此苗炎还斩了一个粮商的主事,才让他们老实起来。
和刘仁怀在江南一比五的兑换比例不同,京城一直都是一比三。
可现在粮食商人居然提高了兑换比例,相当于给朝廷节约了不少粮食。
这便是让景和帝想不到的了。
“还不是因为苗太升?”钟昶道,“大家都听说了他在江南对付曹家的事儿,于是都害怕了。再加上现在的帝京府府尹不是葛鸿廉嘛?葛杀神的名头更加响亮,他们都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呵呵!”
景和帝也开心了起来,“想不到太升不在京城,都能制住那群商人,看来法家重臣真是还要多一点的好呀。”
“是啊。”
钟昶道,“前两天葛松道跟我提及了,他想要着重培养王良信,我也觉得挺好。不然法家这边的传承还真有点青黄不接。”
“嗯”
皇帝微微颌首,“我记得新野的那个县令也是法家的?他也干得不错嘛!”
“新野县令是司马北,处事果断公正,而且积极的为民众开拓生路,修建水渠增加良田是一个,主动要求做蜂窝煤工坊又是一个。”钟昶道,“我听马相说起,他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是上上等了。倘若不是去年蜂窝煤工坊初建,他应该能提升一级,执掌更宽广的地方。”
“身为知府吧!”景和帝沉吟了一番道,“这样才能看出他的真本事。”
钟昶颌首道,“好,我会和马相商量一下。”
他的性格不算固执,平日里在内阁也不是强势的人,再加上马浩秋知道他是皇帝亲信之中的亲信,所以也让他几分,两人相处的关系,倒是比马浩秋和南宫忌好。
“可是新野看起来还是很重要的,至少那个蜂窝煤工坊不能丢,反而要加快做,做大一点。”皇帝又道,“你不知道,铭淇都跟我说了好多次了,要把京城南面的这个蜂窝煤工坊给撤了,被我给拦住了。再怎么也要等到新野那边发展起规模了,才好做。”
蜂窝煤工坊在京城有两处工坊,一个在灾民居住区域,一个在南面儿。
灾民区域的肯定不能乱动,那关系到好几万人的生活,是让灾民们继续安稳下去的重要保障。
所以哪怕是效率低、工人多,投入产出非常低,柳铭淇也没有提过裁减一事儿。
但在南面儿的这个就不一样了,全都是京里的民众来做,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到五十岁之间,可效率居然比灾民的老弱病残好不了多少。
再加上柳铭淇想到两个如此规模庞大的蜂窝煤工坊在京城边儿上,一旦刮风起来,空气不知道污染成什么样子,干脆就想到关掉南面儿的这个。
可皇帝不同意,至少是现在不同意。
钟昶听懂了皇帝的意思:“您的意思说,新野要派一个干员前去?”
“对!”
景和帝道,“最好还是法家的后起之秀。”
钟昶马上就有了人选:“翰林院编修钟云翔,今年三十二岁,景和二十四年榜眼,法家学子,虽然不善于言辞,可思维清晰,坚定不移,是一个好苗子。”
“那好,就他吧!”景和帝对钟云翔也有点印象,“让司马北带他一年半载的,然后就主政新野。”
“遵旨!”
钟昶行礼道。
两人并不担心钟云翔会不会把局面搞乱。
法家的学子一个重要的优点,那便是善于掌控局面,这一点比儒家学子强。
但缺点是经常他们不通人情,搞得上面和下面都对他们不大满意,甚至是畏惧。
或者说商业在他们手里一般会受到打压,发展不是很好。
这也是为什么江南总督这个位置,几乎从来没有法家重臣去坐镇的重要原因。
“这一次朝廷上下的官员损失惨重,干脆就让翰林院的那群年轻人都出去吧!”景和帝忽然又想到了这一茬,“他们有的在翰林院已经呆了七八年了吧?”
“是的!”钟昶道:“景和二十四年状元左弘良,呆了七年时间了。景和二十七年状元狄自明,也呆了四年了。”
“好。”皇帝点点头,“是驴子是马,重要拉出来遛一遛,你让马相把他们的位置安排妥当点,既不能太过责任重大,又不能让他们闲着,不然考验不出他们的成色来。”
“微臣明白。”
钟昶正色的道。
实际上不用皇帝说,他们最近就在讨论,只不过没有皇帝这么的激进罢了。
既然景和帝都说全部放出去了,他们也乐得见到这群翰林院进士们能走到哪一步。
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一定非要一榜进士才能有所成就。
古往今来,反而是那些二三榜的赐进士出身、赐同进士出身的官员们,经常爬到了最巅峰。
“说起来,这一届的进士们,倒是法家学子数目不少。”钟昶又说道:“比如说榜眼沈圆、探花辛卫刚,两人都是法家学子,且个人印记非常明显,值得培养。”
就如上面所讲,钟昶虽然是儒家子弟,但因为皇帝的关系,他更在意的是整个皇朝的安稳发展。
法家重臣在这么一二十年时间里,发挥了重大的作用,那么作为皇权不可缺少的助力,自然可以匡扶他们一把。
而钟昶的这种没有私心,一心为了皇帝的做法,也是景和帝信任重用他的重要因素。
果不其然,他这么一讲,皇帝便很有兴趣:“好!让他们多接触一点朝廷的事务,看看怎么样吧!”
“遵旨!”
身为头榜二三名,一定是进入翰林院学习的。
等到两三年散馆之后,多半也会获得翰林院编修的官职。
不过从一入翰林院开始,也有人去六部跑腿干文书工作开始实习的。
或者是在文渊阁打杂等等。
这样的人,通常就是非常受重视的、着重培养的。
聊完了这个,皇帝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又更钟昶谈起了外邦使节的问题。
“青古,你说说看,这一次他们来京城,这么高的规模,会不会有诈?”
钟昶迟疑了一下,点头说:“肯定是不安好心的,但究竟他们会怎么做,还是不好说。”
景和帝把柳铭淇的观点拿了出来:“如今大康连续几年受灾,实力损失严重,他们会不会起什么别的心思,想要狠狠的在大康身上咬一口?”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钟昶道,“实际上微臣也这么琢磨过。可是除了今年的豹骑卫清洗之外,我们的禁军、边军实力都没有大的损耗。况且边疆地区的各种粮食温饱保障都很齐全,他们想要打破我们的防守,依旧是难上加难。
比如说西北方向,铜德府、嘉峪关和武威府这三个最坚固的防线中枢,大康都用了数十年时间来加固和准备,他们除非用几十万人的命来填,不然怎么打破?
倘若他们要是敢不管这些城池,直接冲进西北的话,那只要我边军把口子扎紧,他们就成了瓮中之鳖,根本跑都跑不掉。
另外北方防线、东北方向同样如此,大康军队没有半点懈怠。北方防线背后便是一半的禁军作为总后备,东北防线还有北方水师在水路支援,他们怎么破?”
皇帝点点头,钟昶的想法和他一样。
大康虽然算不得固若金汤,但基本上还是稳的。
即便是这些外族想要来占便宜,都无法啃得动这些硬骨头,还会崩了牙。
“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景和帝却也没有完全放松,“这儿内阁商量一下,让他们积极做好准备。这两年是一个关键时期,倘若我们熬过来了,等到不再有大灾害了,铭淇的红薯又真能全国种植,获得大丰收,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遵命!”
钟昶颌首鞠躬道。
这一点不用景和帝说,他们也会做。
即便是没有这群外邦使节过来,自己虚弱的时候,也该是认真做好防备的。
如果弄到雪上加霜了,那烂摊子才更不好收拾。
大康被打得狼狈不堪的话,岂不是也代表他们这群臣子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