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好的东西无论放在哪个世界都是好的,苏乙这套剑法结合两个世界最顶尖的武学,放在这倚天的世界里,依然是顶尖中的顶尖。
最关键的是这套剑法并非像是辟邪剑谱那种需要特定条件才能练成,也并非像是独孤九剑那样吃天赋,它的卖点就是它的繁复和变化多端,而且用任何内力都可以驾驭这套剑法,不存在不匹配甚至是排斥的情况。
也就是说,只要你学会了它,练熟了它,你就能掌握它。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剑法最高的境界是无招胜有招,类似于独孤九剑那种。
但其实不是。
无招胜有招是一种境界,更准确地来说,是一种武学理念。
你的理念可以是无招胜有招,但我的理念也可以是有招胜无招。
有招还是无招,有剑还是无剑,剑在心中还是无处不在,其实本没什么高下,这些道理都是有理的。只要你的实力最强,你的道理就会变成真理。
在笑傲世界中,真理掌握在独孤九剑手中。
但在这个世界就未必了。
苏乙这套繁复无比的剑法,绝对是可以让整个武林都为之疯狂的剑法。
苏乙有这个自信。
只是现在,学这套剑法的两个人,却远远没有意识到他们遇到的是怎样大的机缘。
这套剑法很复杂,复杂到苏乙演示了十多遍,苏奴儿才囫囵吞枣,记下了十之的内容。
殷离的武学天赋还是很不错的,否则她也不会被金花婆婆看重,收为徒弟。
苏乙不厌其烦地演示招式,讲解剑诀,她却记下了三分之二。
不知不觉间,天都黑了下来。
苏乙终于停止了讲解和演示,但殷离和苏奴儿不但不觉解脱,反而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苏乙笑着问苏奴儿:“三七,记下了多少?”
苏奴儿满脸羞愧道:“不过十之,让公子失望了。”
苏乙却不以为意,笑呵呵道:“那就已经够用了。”
“你呢?”他转过头看向殷离。
过了这么久,殷离的穴道早就自动解开了,只是苏乙演示的剑法实在高深诱人,让殷离根本生不出离开的心思。
“我……”殷离的表情有些复杂,“我只记了一半。”
“一半?不错不错,未来可期。”苏乙满脸赞许之色,欣慰说道。
“你……为什么要传我这么厉害的剑法?”殷离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她只是性情偏激,但却不是愚蠢。
到现在她也猜到,苏乙应该不是想要杀了她。
她心中有个猜测,让她心如小鹿乱撞,既期待,又羞涩。
但苏乙却不答她,只是对她深深一笑。
“三七。”他说。
“公子?”苏奴儿立刻上前。
“把马牵出来,准备出发。”苏乙吩咐道。
“是,公子!”苏奴儿二话不说去牵马了。
苏乙对殷离一抱拳,道:“相识这些时日,竟还没向姑娘你通告姓名,真是失礼。在下苏乙,不知姑娘芳名?”
“苏乙……”殷离喃喃念了一遍这名字,心说这名字可真好听。
“我……你叫我蛛儿好了。”殷离道,她咬着唇看着苏乙,神色依然很复杂,欲言又止。
“蛛儿?哪个蛛?”苏乙问道。
“是……珍珠的珠。”殷离突然鬼使神差地道。
苏乙怔住。
这时苏奴儿已经把马牵出来了,苏乙回过神来对殷离笑笑道:“珠儿?好名字,人如其名,华美,俏丽。”
这个时代,像是苏乙这般直白,当面夸赞女孩容貌的少有,至少殷离从没遇到过。
若是一般的女孩,此刻只怕娇羞不已,甚至羊装薄怒,再嗔上一句“登徒子”。
但殷离却不但不羞,却反而欣喜问道:“你真的觉得我生得美吗?
苏乙笑道:“蒙尘十年,今日你这颗明珠尘尽光生,你说美不美?”
“你喜欢吗?”殷离更加大胆地问道。
只是不等苏乙回答她便立刻脸色一变,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促道:“不不不,你不能喜欢我!我识得一个人在先,我的心,十年前就许给他啦……虽然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他,我也不知道他是活是死,但我既然认定了他,就一生一世再不会去想念旁人,这叫做从一而终。一个人要是三心两意,便是天也不容!”
殷离越说越快,到最后脸色已越来越难看,一双眸子中,也噙满了泪水。
“我不要你的武功,我还给你!”说到最后,殷离竟举起手掌,勐地向自己的头上拍去。
但下一刻,她的手就被苏乙捉住。
苏乙叹了口气道:“我废了你的毒功,这套剑法就当是赔你的。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殷离还在发愣,苏乙却松开她的手翻身上马。
“三七,走!”苏乙拨转马首,向远处而去。
苏奴儿狠狠瞪了眼殷离,急忙跟了上去。
眼见两骑远去,消失在清朗月色下,殷离痴痴望着苏乙离去的方向,心中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月色下,戈壁中,苏乙纵马如风。
本来他的计划是撩完就跑,给殷离留下深刻的印象,放长线钓鱼。
可没想到,临走前居然翻了车。
殷离居然对张无忌念念不忘至今!
这算什么?十年前啊大姐,那时候张无忌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屁孩,你也就见过他一面,但你居然惦记了他十年,十年后还要对他“从一而终”?
这——
非战之罪啊……
要说心里不郁闷那是假的,不过也没那么郁闷。因为倚天四美中,殷离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是最特殊的那个。
况且苏乙这次遇到殷离本就是意外,出手恢复殷离的容貌,再传她一手剑法结个善缘,已经是达成他预期的目的了。他本就没指望一见面就让殷离爱他要生要死,这不现实。
况且苏乙也没想一定要跟殷离发生点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打算撩完就跑,他只是下意识先撒网。
合不合适,还要处处再看。也不是殷离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的。
苏乙很快就把心里那点不爽抛诸脑后了,夜色下骑马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哪怕是苏乙,也要保持全神贯注。
苏奴儿紧紧跟着苏乙,倒也不用操心路的问题。
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前方又出现一片绿洲,绿洲中一个集市安详坐落其中,绿水环绕,绿荫成蔽。
这里叫尼雅巴扎,乃是斡端城东部的一座小镇。
苏乙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除了斡端城,这里也是从关内去光明顶的必经之路。
他在斡端城大开杀戒,接下来那座城必然会对东来的汉人严查死守,峨眉派的人为了避免麻烦,也许会绕城而走,因此他干脆来这里等峨眉派的到来。
一夜赶路,人困马乏,两人拍马进了集市,打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苏奴儿来过这里,向苏乙介绍道:“公子,这个巴扎大概有百余户人家,就一条街道,贯通东西。巴扎上只有一座客栈,就是最西头的福来客栈,客栈的老板也是这个巴扎最大的巴彦,是个色目人。”
所谓巴扎,其实就是集市的意思,而巴彦便是“贵人、财主”的意思。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穿过静谧无人的长街,到达了福来客栈的门口。
“公子,就是这里了,现在时间尚早,看样子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还没起床呢。要不要我去叫门?”苏奴儿问道。
“去吧。”苏乙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回首扫视一周,又收回目光来。
这个集市不对劲!
苏乙一进这个集市,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明显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
而这一路走来,被窥视的感觉都没有中断过,这说明暗中窥视的人不止一个,而是一伙儿。
这些人是什么人?
为什么躲在暗中窥视?
苏乙不动声色,摸了摸腰间挂着的木偶。
“砰砰砰……”
“有没有人啊?出来个喘气的!”
苏奴儿大力砸着客栈紧闭的大门。
“来了来了,别砸门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个抱怨的声音。
吱呀……
随着门闩打开的声音,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从门缝中探出头来,打量着苏奴儿和站在院中的苏乙。
“两位客官早啊,”他很快堆起一脸笑容,“请问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当然是住店了!”苏奴儿道,“咦?你看着脸生,莫不是新来的?布塔掌柜呢?”
中年笑嘻嘻道:“布塔掌柜去斡端访亲了,还没回来,小的是新来的伙计,这位客官认识布塔掌柜,莫非是熟客?”
“你就让我们站在门外说话?”苏奴儿不悦道,“让人把我们的马牵下去,喂上好草料,还有,准备吃食,再备一间上房,一间下房!”
中年愣了愣,看了眼苏乙,立刻装模作样一拍脑袋:“哎呀小的都睡湖涂了,快请进,我这就叫人!”
“不必了,你先带我家公子去看房间,我在外面看着马。”苏奴儿道,“待会儿把吃食直接送去公子房里。”
说罢,他回头躬身道:“公子,您看这样可好?”
“好。”苏乙笑呵呵看了眼这个伙计,眼神不动声色从他腰间一扫而过。
别着一腰带暗器的伙计?
有意思。
“好的好的,您稍等,我马上就叫人来牵马,这位公子,请跟我来!”伙计点头哈腰陪着笑,做出请进的姿势。
苏乙艺高人胆大,夷然无惧,悠然迈步跟了进去。
一进门,苏乙就感应到好几个气息悠长的家伙躲在四面八方的门后或者墙后。
不过他恍若未觉,只是跟着这伙计一路向二楼楼梯走去。
“这位公子贵姓?不知仙乡何处啊?”伙计一边带路,一边笑呵呵探问道。
“姓苏。”苏乙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
“原来是苏公子。”伙计打了个哈哈,“看苏公子的打扮,应该是江湖人士吧?不知道公子是何门何派?”
“跟你有关系吗?”苏乙澹然道。
伙计一怔,眼中闪过不悦,却赔笑道:“没关系,没关系……”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二楼最北边拐角处的房门前,伙计推开房门,请苏乙进来后笑问道:“苏公子,对这间房可满意?这可是本店最好的房了。”
“就这里吧。”苏乙没有挑剔的意思,四下打量着,若有所思。
伙计盯着苏乙看了一会儿,但当苏乙的目光转向他时,他立刻换上卑微的笑容,点头哈腰道:“苏公子您先歇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苏乙微微一颔首,没有说话。
这伙计转身出门,顺手合上了房门。
“有意思。”苏乙喃喃,嘴角勾起。
他大袖一拂,袖风吹去一张凳子上的灰尘。
转身落座后,苏乙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苏奴儿和那伙计的说话声。
片刻后又听得苏奴儿“噔噔噔”上楼的声音,然后苏乙的门就被敲响了。
“公子?是我,我给您送水来了。”
“进来吧。”苏乙睁开眼睛。
苏奴儿端着一盆水进来道:“公子,一路风尘,我给您打了盆水,您先洗洗。”
顿了顿,他忍不住抱怨道:“这破客栈,连热水都没有,吃食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做好,真是越做越差了!”
苏乙示意他把这盆水放在一边,开口道:“三七,这家客栈不对劲。”
苏奴儿一怔。
“你先不要走了,坐在这里等等。”苏乙吩咐道。
“是。”苏奴儿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不过他很信任苏乙,也没有多问,立刻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一边。
苏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那伙计穿过后厨来到后院的一个房间里,推门闪身进了屋子。
这屋子里竟有五个壮汉等在这里,各个目光炯炯,神采非凡,显然都是练家子。
这五人中,其中四人都坐在桌旁,唯有一人斜卧在床榻之上假寐,居然是个和尚,相貌十分丑陋,下巴向前挑出,犹如一柄铁铲似的,脸上凹凹凸凸,双目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