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比赛,是一线天亲自送苏乙来赛场的。
当然,随行的还有苏乙的手枪队。
“那个黑人底盘不稳,拳路过于油滑,耿爷赢他应该不在话下。”一线天停好了车对苏乙道,“我就在这里等您,送你回去后,我再去和宫姑娘他们汇合。”
“救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感觉你们跟玩儿似的?”苏乙开玩笑道。
“一群哲彭小混混,真的不值一提。”一线天不屑道,“要不是要等你明天上台才动手,我们分分钟收拾了他们。”
“不可大意。”苏乙告诫道。
嘴上这么说,苏乙心里却也没把这群哲彭混混们太当回事。
昨晚他通过一番推理,锁定了这群黑龙会帮众的行踪,原本还挺有成就感。
但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昨天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力巴们也给了苏乙“惊喜”。
有好几个人都直接查到了郑山傲被关押的地点,他们查到的时间,也就比一线天他们晚了五六个小时而已。
而他们的调查方式当然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四处打探。
所以,就算苏乙不秀操作,郑山傲的关押地点照样会被手底下的人轻轻松松找出来。
这就让苏乙有些尴尬了。
一通操作猛如虎,完事儿发现没必要。
对手层次太低,完全不值得降维打击。
不过郑山傲落在这么一帮毫无技术含量的绑匪手里,救人的事情苏乙也是彻底放心了。
此事本来苏乙打算就此不再关心了,任由一线天他们去操作。
但临进场前,一线天的一句话让苏乙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苏乙让一线天别大意。
一线天不屑道:“一群小混混喝得烂醉如泥,我看郑老爷子加把劲,他们自己都能逃出来。”
这句话苏乙原本没当回事,只是觉得一线天在鄙视这些绑匪。
这些绑匪也的确应该受到鄙视。
但这事儿苏乙转念一想,突然品出几分不对劲来了。
“你说太田德三郎辛辛苦苦绑走了老爷子,为什么这么随意地看押他?”苏乙问道,“他明知道我手下的力巴遍布全津门,消息最是灵通不过,他还敢这么随意?”
一线天怔了怔,道:“也许他就这么点水平。”
苏乙摇摇头,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是有哲彭军方背景身份的。”苏乙道,“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把老爷子关进军营里去,但他却没这么做他就没想过,人万一被我救走了,他还拿什么跟我玩儿?”
一线天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对呀,他不应该这么不谨慎。他这已经不是不谨慎了,而是太随意了。耿爷,你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应该是有的。”苏乙的神色凝重起来,“但会是什么阴谋呢?”
“陷阱?”一线天猜测,“外松内紧,其实是憋着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有这可能,不能不防。”苏乙缓缓点头,眉头依然皱得很紧,“但你们从昨晚跟到现在都没发现有人盯着你们,这说明对方真没发现你们的存在。他们真想围点打援,也不该这么心大吧?”
一线天想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他想不出鬼子会有什么阴谋。
苏乙同样想不出,他也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想到的。
他能意识到不对劲,已经算是谨慎了。
“不能拖了。”苏乙作出决定,“找准机会,下午就把人救出来!”
此一时,彼一时。
原本他想着跟太田德三郎虚以委蛇,让太田德三郎误认为自己妥协,可实际上,却要在跟他在擂台上决斗的同时把郑山傲救出来。
但现在,苏乙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搞不清楚这个哲彭人到底要搞什么阴谋,但把郑山傲救回来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是一步稳妥的棋。
“救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确保没什么陷阱才能行动!”苏乙肃然告诫,“最好派人随时留意海光寺兵营的动向。还有,要多准备几套撤退方案,也要有紧急时就地隐藏的方案。”
“好,我记下了。”一线天点头应下。
苏乙还隐隐有些不放心,但他想了半天,也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也没办法再分心,只好摇摇头,从脑子里挤出这件事。
“你不必等着接我,现在就去吧。”他对一线天道。
“好,我会尽量小心,尽快行动。”一线天对苏乙点点头。
苏乙进入赛场的时候,依然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行至半路,突然他面前围观的人中有人被按倒在地。
苏乙驻足,手枪队的人立刻围成一圈,把苏乙团团围住。
很快一个中山装青年过来汇报。
“耿爷,我是三青团的,钱站长的手下。”这人道。
他所说的钱站长就是钱进,此人现在被刘海清提拔为津门情报站的站长。
“刚才那个枪手我们早盯上他了,他是跟着一家报社的记者,装作摄像师混进来的,枪藏在摄像机里。”
“我们本来想再等等,看看他有什么同党,但发现他刚才有对您动手的迹象,于是我们果断出手拿下他,让您受惊了。”
人群中又挤来一人,这人是脚行的。他凑到苏乙耳边道:“耿爷,这人我们之前就要抓,但刘爷的人说想放长线钓大鱼,所以”
苏乙点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理解。
“辛苦了各位。”他对这些人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耿爷,我怕此人还有同伙,您最好先暂缓比赛”三青团的人劝道。
苏乙笑着摆摆手。轻蔑道:“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而已,他们尽管跳出来试试!”
这话让围观的人们顿时爆发出喝彩的声音。
苏乙四下一拱手,便离开了。
对于这场刺杀,他没有放在心上。他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该有的防备和谨慎都有了。
如果这样还是被杀,那苏乙也无话可说了。
当然,风险依然是存在的,但正如苏乙所说,他不可能被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吓退。
一场小风波很快消弭于无形,这里的主题还是比武。
台上第一场比武很快就开始了,苏乙的比赛被安排在第二场。
比赛开始前几分钟,太田德三郎突然来到了苏乙的跟前。
“耿桑,贸然打扰,失礼了。”这个哲彭人彬彬有礼地鞠躬微笑道。
正坐着闭目养神的苏乙豁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要起身打招呼的意思。
也不说话。
太田德三郎也不以为意,笑呵呵自顾自接着道:“耿桑,昨晚的电话中,我跟耿桑你一同探讨了有关孝道的话题,真是让人意犹未尽啊。”
“可惜电话中谈话多有不便,我很期待能有和耿桑面谈的机会,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苏乙冷冷盯着他,慢条斯理开口:“你本是蛮夷,跑我这儿沐猴而冠,装什么风雅来了?”
此话一出,周边人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太田德三郎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苏乙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众人哄笑声更甚。
太田德三郎脸上有几分羞恼,僵硬一笑道:“看来,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耿桑心情不佳,竟迁怒于我,对我恶语相向。耿桑,如果你不是冷血的人,我希望你尽快来找我,有句话叫做,时间,就是生命。”
“失礼了,告辞!”太田德三郎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苏乙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哲彭人离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头。
时间就是生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及苏乙细想,台上比斗双方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要轮到苏乙出场了。
苏乙使劲晃了晃脑袋,清空所有纷乱思绪,在满场欢呼声中,向擂台边走去。
与此同时,日租界本田大街一处大门紧闭的宅院对面,一线天正在向宫二转达刚才苏乙最新的决定。
“所以,耿先生的意思是,他觉得这些混混实在不堪,因此怀疑哲彭人另有阴谋?”宫二听完一线天所有的转达后,微微皱眉问道,“仅仅因为这么个理由就朝令夕改,会不会太牵强?”
“此一时,彼一时,这不叫朝令夕改,而是随机应变。”一线天道,“而且哲彭人的确可疑,他们抓郑老爷子的计划很隐蔽,我们事先半点没察觉,行动也很果断狠辣,他们的表现并不愚蠢,但怎么抓了人之后完全换了样子?”
“人都抓到了,有所松懈也在情理之中。”宫二若有所思,“不过疑罪从有,谨慎一些也对。韩先生,说好了都听你的,怎么做,你说话。”
“好!”一线天心里松了口气,“我来的时候已经侦查过了,日租界的所有出口都正常开放,海光寺的兵营也都正常。我特意在周边查探了一周,确定不会有暗哨盯着这个院子。”
“那几个出去的人,我也都找人跟着他们了,我们设定好的几个撤退路线,沿途都安排好了兄弟接应,一旦发生任何意外,他们都会第一时间掩护我们撤退。”
“我觉得要动手,就现在!事不宜迟,迟恐生变!”
宫二从窗户缝隙中看着对面的宅院,沉吟着道:“前后夹击?”
“宫姑娘高见,我也是这么想的。”一线天道,“我和罗玉从前面攻进去,宫姑娘和姜叔从后院进去。”
“院子里应该是十三个人,但不能排除院中有密室暗道的可能,所以要格外小心,小心有人突然杀出来。”
“尽可能不要发出响动,如果能用刀子解决问题,最好只用刀子。但该动枪的时候也不要犹豫。”
说到这里,一线天看向宫二:“宫姑娘,姜叔,你们有什么补充的吗?”
“韩先生思虑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宫二很干脆地道。
“那就行动!”一线天眼绽精光,“诸位,事关生死,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放心,我杀鬼子的时候,娃娃你还没出生呢。”老姜冷笑,“我家姑娘你更不用担心,东北人,对鬼子不可能客气!”
“那就好。”一线天点头,目光落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罗玉脸上,“小道士,要杀生了。”
罗玉舔了舔嘴唇:“耿爷说了,杀生,为护生!”
众人齐齐精神一振。
“这话提气!”老姜由衷道。
当下众人再无二话,兵分两路齐齐杀入院中。
夜色掩护下,森寒刀锋翻飞,赤色血液飞溅!
没有人心慈手软,哪怕是宫二,这一刻也杀人不眨眼!
东北的姑娘,杀起鬼子果然如切瓜砍菜,没有半分犹豫。
这些哲彭浪人之前都喝得酩酊大醉,根本没有半分抵抗能力,基本都是在毫无反应之下,就为他们的天皇玉碎了。
而一直让四人警惕的伏兵和陷阱也完全没有出现,四人很快就清理掉了所有敌人,在关押郑山傲的房间里汇合。
铁笼中,郑山傲和管家都愕然看向神兵天降的众人,管家尤为激动,几乎喜极而泣。
“郑老爷子,耿爷让我们来救你。”一线天从一个看守身上摸出铁笼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道,“您没事吧?他们没把您怎么样吧?”
“那帮畜牲,他们”管家带着哭腔就要控诉。
“先离开这里再说!”郑山傲突然打断他道。
“对,不知道鬼子还有没有什么阴谋,万一这时候被包了饺子,那就太惨了。”一线天道。
“不会的。”郑山傲道。
“嗯?”一线天等四人疑惑看向他。
“我听他们说了,”郑山傲指了指门口的一具尸体,“没什么阴谋。”
“那也得防着点。”一线天打开铁笼子,“小心点出来,老爷子!”
然而事实真如郑山傲所说,哲彭人根本没什么阴谋。
救出人后,一线天四人一路提心吊胆,做好了应对任何糟糕情况的准备。
但偏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都风平浪静。
众人真就平平安安出了日租界,回到了郑家府宅。
直到见到宫宝森的那一刻,四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竟如此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