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改革没有不流血的,改革之难,每个国人都应深有体会。
武行要改革,凭什么不流血?
所以宫宝森之流奔波半生,至死也没能成功,国术最终沦为笑话。
反倒是西方的武术在和资本、科学结合后,一直在与时俱进,最终后来居上,成为搏击格斗的主流。
那么有不流血就能改革成功的办法吗?
没有!
但现在有了苏乙,至少有了少流血改革的办法。
这场比赛的赛制,还有苏乙的武功,都让宗师们看到了希望。
苏乙的综合格斗,让宗师们看到了真正融会贯通,武学一统的希望,看到了武学的未来。
这种武功,无疑更具实战型,更具观赏性。
“可惜,这是西洋人教出来的徒弟。”马良叹息道,“他的功夫根底,也都是西洋拳。”
“功夫是洋人的根底,但人却是咱们的。”孙露堂缓缓说道,“他的武功里不还有宫家六十四手的影子吗?之前他连消带打化了李春年攻击的那一招,也是咱们国术的武功,看着像是南方拳种,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
“咏春拳,南方小拳种,今年刚在津门开馆,踢馆的人,就是耿良辰。”宫宝森介绍道,“他少年宗师的名头,就是那时候被喊出来的。说他是宗师,可不是瞎喊,因为当时他劈出了人刀合一的一刀。”
“人刀合一?”
众人皆惊。
虽然惊世骇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这孩子天分真的很高啊!”李书文激动道,“看着才二十出头,就算从小练刀,也不过练了十来年……”
“同臣老哥,他可不是从小练刀。”宫宝森道,“他练刀练了不到一年,就人刀合一了。”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宫猴子,开什么玩笑?”
众宗师根本不信。
有天赋奇高的武人练到人刀合一,虽然几十年都难出一个,但不是没有,这事情是有先例的。
可习武不到一年练成人刀合一,这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事儿是真的,我核实过了。”宫宝森道,“我跟你们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但耿良辰从出生到现在的阅历是一目了然,他小时候没学过武,学武,也就是今年的事情。”
说到这里,宫宝森顿了顿,又道:“他用刀的时候我没见过,但我女儿见过,确实是人刀合一。”
“一年,这太不可思议了,他是怎么练的?”尚云祥激动问道。
“据他本人所说,是用了科学训练的方法,”宫宝森道,“我特意找到了他当时接受采访的报纸来看,除了介绍他自己,他还回答了记者一个问题,那记者问他,国术能救国吗?他的回答一字不漏登报了,我初看时,只当是少年热血,不知天高地厚之言。但后来想想,竟格外振聋发聩。”
“他怎么说的?”李书文问道。
宫宝森缓缓道:“大概是说,能救国的国术,一定是科学化的国术,是通俗易懂,可以全民修习的武术,而不是武行关起门来自娱自乐的东西,不是玄之又玄,云山雾罩的鬼画符,更不是政客商人嘴上喊出来的几句口号。”
“他说国术之所以能救国,是因为习武可以改变国民的体魄,改善国民的精神面貌,激发国人的血性。只有国民都强壮了,都有了血性,这个国家才有希望。有了血性,我们才会反抗一切强权和不公,因为就算我们没有枪炮,至少也还有武术。”
“说得好啊!”张紫珉忍不住夸赞道,再看台上的苏乙,满目都是赞赏,“这孩子赤子之心,又明是非,懂忠义,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可惜,没有早早发现他!”李书文惋惜道,“要是从小习武……”
“要是从小习武,他也没机会跟洋人学到这套玩意儿。”孙露堂道,“一饮一啄由天定,这都是机缘。”
众人齐齐颔首表示赞同。
若是郑山傲在这里,一定会后怕不已,因为正如宫宝森所说,也许宗师们看不出综合格斗的关窍和内涵,甚至还看不出它的真正价值,但它的跟脚来历,却瞒不过宗师们。
若是郑山傲敢说这个理论是他提出并创立的,只会被当场拆穿,遗臭万年。
宗师们感慨激动,台上的苏乙已经开始第三场比斗了。
赢了这场,他便是二号擂台的擂主了。
裁判依然是选择抽签来决定对手,因为哪怕苏乙干净利落赢了李春年,依然没能打断挑战者们的热情。
因为很多人上台不是为了赢,就是为了输。
能败在名震天下的津门大侠耿良辰手上,输了也露脸。
这第三个挑战者就是这样。
被抽中后,他兴奋极了,高兴地上了台,在欢呼声中四下行礼,大声通报自己的姓名和门派,直到裁判阻止他才停下来,这才跟耿良辰罗里吧嗦表达了一堆久仰大名之类的车轱辘话,听得苏乙不胜其烦。
于是比斗一正式开始,苏乙就没给这人机会,上前干净利落一个假动作骗过对方,然后一记左勾拳ko了对手。
砰!
这人倒地的声音仿佛震动在每个人的心里。
这个对手甚至没能看清苏乙是怎样出拳的。
短暂寂静后,现场声浪掀翻了天际。
“耿良辰!耿良辰!耿良辰……”
所有人都激动大喊着。
“继续。”苏乙不等裁判发问,便对他淡淡一笑道。
“耿良辰选择继续守擂!”裁判激动大吼一声。
全场气氛刹那再被引爆。
很快,裁判抽出苏乙的第四个对手。
这次的对手依然是上台后绕一大圈,大声报上姓名,跟来娶媳妇儿一样得意洋洋。
他跟苏乙拱手正要说些车轱辘话,苏乙却听都懒得听,直接摆手道:“开始吧!”
这人脸色一变,眼中涌出阴沉不悦。
“开始!”裁判挥手。
苏乙二话不说上前,做出跟刚才如出一辙的晃动假动作,然后是如出一辙的左勾拳。
这人看清了苏乙的拳头,但却做不出格挡和闪躲的动作,因为苏乙这一拳太快了。
砰!
拳头准确命中颈动脉,这人轰然倒地。
又是一拳ko!
轰!
现场成了欢乐的海洋。
欢呼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停歇。
苏乙对裁判点点头道:“继续打。”
“第五场!耿良辰选择继续打第五场!”裁判激动地叫道,“连打五场,这是国术界前所未有的壮举!耿良辰能继续赢下去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五个上场的人长得倒是挺壮实,而且非常灵活。
为什么苏乙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很灵活?
因为这个煞笔一上台就原地来了二十多个后空翻。
苏乙都看傻了。
听着台下的叫好声,看着这人气喘吁吁地四下拱手道谢,一脸得意地报上姓名,苏乙感觉增个人都不好了。
他感觉这些老挑战的才是主角,而自己才是个无情的背景板。
对这个人,苏乙甚至连拱手都懒得做,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让这个对手很是尴尬。
裁判一喊开始,苏乙就冲了过去。
跟之前两场一模一样的晃动假动作,一模一样的左勾拳。
这次苏乙没有一拳ko,这个对手挡下了苏乙这一拳。
但不等他得意,下一刻——
砰!
右勾拳!
ko。
“嗷嗷嗷!”
现场再次沸腾。
可连赢五场的苏乙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眉头紧皱,神色不悦。
“丢人啊……”
另一边,宗师们各个觉得脸上无光,尴尬不已。
刚才三场比赛,耿良辰用同样的招式连败三人!
可想而知,刚才上台的武人都是什么水平?
不堪入目!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刚才的这三场,简直就是对当今国术界最无情的讽刺,因为十个武人,起码有一一半都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但凡他们能老老实实站够一个月的桩,练熟两三个套路,也不至于被苏乙这么简单地打败。
这种人,根本不配称为武人。
宗师们虽恼火,但对此却无可奈何。
天下武人太多了,良莠并存,各门各派都有这种滥竽充数的子弟存在,正是因为这些滥竽充数者的存在,武行才有如今的繁荣,武馆才能日进斗金。
台上的苏乙也知道这一点,他认为这些家伙简直侮辱了国术两个字,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调整好了心态,什么也没说。
如果今天都是这样的对手,对苏乙来说还算是好事呢,他为什么要不开心?
“继续。”苏乙对裁判道。
苏乙的选择没有出乎众人预料,因为苏乙打了五场,连一点汗都没出,完全没有耗费体力的样子。
众人的欢呼声中,裁判抽出了苏乙今天第六个对手。
这是个瘦小猥琐的男人,不同于之前的几人,他上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
苏乙见到这人,脸色认真了几分。
他看得出,这人是个真能打的,不是样子货。
这个对手之所以不高兴,也许是因为他可能意识到自己打不过苏乙,因此有些担忧或懊恼。
这才是真正的武人该有的反应,不像是之前的几个,上来就是为了扬名送菜。
这个对手之所以不开心其实还有个苏乙不知道的原因——他不想跟苏乙打,因为他的武功有些——拿不出手。
他不想获得太多关注,只想闷声发大财,但偏偏,裁判却抽中他做苏乙的对手。
“山城猴儿拳——陈大胜!”
裁判喊出了挑战者的姓名和门派。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有嘘声传来,不少武人面露厌恶之色。
即使是宗师们这边,有几个也皱起了眉头,露出嫌弃的眼神。
“居然是这种武功。”苏乙一怔之后,露出感兴趣之色。
猴儿拳,不是象形拳中的猴拳,而是一种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功夫。
这种功夫怎么说呢?
只能说实战性极强!
宗师不出,猴儿拳绝对算是最能打的武功之一。
而且这个门派出来的武人,个个都能打,绝对不会存在那种拆招大师。
陈大胜上台后没有像是之前的人一样四处拱手,而是脸色阴晴不定,眼中似有退缩之意。
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直接认输。
苏乙看出了这一点,微微沉吟,却没有出言劝说,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
“陈大胜?还不往前来?”裁判催促站在台边的陈大胜。
陈大胜无奈前来,对苏乙一拱手,一开口就是浓浓的川音:“耿大侠,我的武功有点儿特殊,要是跟你耍起来不太好看,怕是会恼了你。”
他似乎在试探苏乙的态度。
苏乙还没开口,下面就有人大喊。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猴儿拳算功夫吗?你们的玩意儿根本就是泼妇撒泼,流氓耍无赖!”
这话一出,惹得哄堂大笑。
“就是,陈大胜,丢人丢到这儿了,猴儿拳算什么武功?赶紧滚吧!”
“肮脏玩意儿,赶紧下台,少给我们武人丢脸!”
“真是不要脸了,怎么有脸上台的?”
众人纷纷叫骂,言语之尖酸恶毒,让人不忍卒听。
陈大胜脸一阵青,一阵红,似要发作,但却隐忍。
他满眼悲愤,原本退缩之意,反倒彻底没了。
“哈哈哈”悲愤大笑三声,大声道:“猴儿拳啷个不算武功了?武功难道不是用来打倒敌人的吗?你们今天越是赶我,我还非不下去!我今天偏偏就要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猴儿拳的威力!”
下面嘘声大作,喝骂声更大。
很多观众其实并不知道猴儿拳是什么,不过看武人们都骂,他们也跟着起哄。
陈大胜生了逆反之心,反倒站在苏乙面前,一拱手冷冷道:“猴儿拳陈大胜,领教耿大侠高招!”
苏乙面色严肃,一拱手道:“陈师傅,只要能打的武功,一定是好武功。武术本就是不择手段的暴力运动,我久闻猴儿拳高招,一直都想领教,希望你不要受影响,不要有顾忌,尽情发挥。”
陈大胜有些意外,看了苏乙半天,最后深深一点头。
“好!你会看到的!”
“准备——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
“嗬——忒!”
下一秒,一口浓痰直奔苏乙而来,陈大胜“噌”地窜出,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