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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一章 以假乱真

和尚秀目圆睁,眼中精光四溢:“不知檀越为何如此笃定?”

笃定?

我笃定个毛线!

原只是想搂草打兔子,闲来无事诈一诈,哪知道,竟真的诈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李承志放声狂笑,“和尚,莫要再装了,你已经露馅了……”

“咳咳咳……”和尚连咳了几声,又轻声细语的问道:“哦……不知是哪里露馅了?”

李承志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其实他真的只是狐疑了一下而已。

一是因为捉住刘慧汪的过程太轻松,轻松到无一丝波折,如同手到擒来。

据皇甫让派来的手下讲,双方刚一遭遇,白骑首先看到的就是胡骑中的那队僧侣。个个白衣胜雪,夹在一堆胡人中,就如夜空中的皓月,黎明前的明灯。

随后,两军错阵时,皇甫让不但听到僧侣中有人呼唤“法王”,更与刘慧汪照了面。

当时两人相距还不到十丈。皇甫让几乎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才控制住了冲向敌阵,生擒刘慧汪的念头。

之后,当李承志“只追刘慧汪”的军令传来,白骑喊出“刘慧汪拿命来”的口号时,胡骑连半丝犹豫都没有就分了兵。

分兵不奇怪,奇怪的是,慕容青孤竟未给刘慧汪多派一个胡骑?

只有一群僧卫护着刘慧汪西逃,皇甫让当时还断定这是李代桃僵之计,心想刘慧汪真要这么不值钱,胡骑又怎可能带着他一起逃?

当时就应该丢下才对。

以防万一,皇甫让只是派了一队白骑跟随僧骑,他则率大部继续追击胡骑。

结果,还不到两刻,就有手下回复,说生擒了刘慧汪……

此时想来,僧卫有意喊出刘慧汪的名号也罢,刘慧汪故意露面也罢,以及被慕容青孤抛弃,甚至是没怎么挣扎就被白骑生擒等等,都应该是有意设计的。

这个和尚,就像是故意送上门来的一样……

其二,这个和尚太镇定了。

镇定到生死不惧,宠辱不惊的地步。

带来后一个字都不讲,除了咳嗽就是养神。李承志装腔做势的一刀都已扎破他心口的皮肤,和尚竟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表情能骗人,但心跳和呼吸却骗不人,李承志当即断定,这个和尚是真不怕死。

这完全出乎了李承志的预料:他一直以为,但凡邪教,教首才是最怕死的那一个……

等再看到和尚时不时的就会咳出血来,而且还是血中带黄的那一种,李承志才猛然惊觉:咳时咯血,且血中带疸,即便不是肺癌,也绝对是这个时代无法医治的绝症。

因为命不久矣,所以和尚才不怕死?

但他偏偏又逃了?

如果怕死,就更不应该逃。

因为这和尚已是病入膏肓,十之八九会被巅死在马上……

基于这两点,李承志才随口诈了诈……

当看到和尚惊惧至极,露出如同见了一鬼一样的表情时,他就已明白:中奖了!

就跟两块钱中了五百万似的?

怪不得,只凭一个替身,就能激的一群乱民悍不畏死,更对什么“舍身成圣”之类的鬼话深信不疑。

只因,留在城墙下的那一个,才是真的……

李承志吐了一口气,正准备坐下来慢慢聊,惊觉不对,又飞快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和尚别是肺结核,传给自己……

他靠在云梯口,在楼梯上坐定,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和尚,既然你才是替死鬼,那留下的那个,又准备怎么逃?”

说着,李承志又朝东一指:“看到了吧,奚镇守已令大军将泾州方圆十里内围的如同铁桶,并钧令:泾州城下,寸草不留……不将所有的叛贼、乱民杀光,奚镇守是不会撤军的……

所以,不管真身准备假扮成受胁迫的僧侣,还是装成乱民,都绝对逃不掉了……和尚,你还是招了吧……”

招?

呵呵呵……

和尚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抬起头笑吟吟的问道:“敢问檀越,小僧哪里不像刘慧汪?”

哪里不像?

不,应该说,哪里都像……

肤白似雪,眉目如画,清新俊逸……好一个丰神如玉的俊和尚!

明知已成了阶下囚,说不定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但他脸上、眼中却不见半丝慌乱……

与传闻中才貌绝世,尘埃不染,泰山崩于眼前都不色变的病佛如出一辄。

李承志也想不通,气质如此出众,心志如此坚定,比菩萨还长的像菩萨的一个人,怎会做出蛊惑信徒掏心挖肝,用活人献祭的恶行?

那是神经病、妄想症、精神分裂重度患者才应该干的事情,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品质都应该有,就是不应该有什么所谓的“心志坚定”。

所以李承志怀疑,要么就是叛贼借助了一下他的名头,要么就是,造反的刘慧汪和“病佛”刘慧汪,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但问题是,他没有证据。甚至已猜到的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他都不敢确定。

那就诈吧……

“知道和尚定然是巧舌如簧,口灿莲花之辈,所以我就不露拙了……”

李承志猛吐一口气,定定的盯着和尚,“也许是我猜错了,你可能就是那‘病佛’,但绝对不是……那造反的刘慧汪……”

听到这句,和尚有如五雷轰顶。

和尚看着还是那个和尚,依然镇定如山,连脸色都没有多变半丝。

但李承志分明看到,和尚的瞳孔猛的一缩,小的就似是针眼。

猜对了……

“哈哈哈……”李承志长声朗笑了起来,“任你奸滑似鬼,还是喝了李某人的洗脚水……”

听到这句,和尚终于变了脸色。只是眨眼间,一张脸就涨的通红,又像是喘不上气来,喉咙里发出如野兽嘶吼一般的低鸣。

心中更是恨的滴血。

明明有了防备,为何还是露出了破绽?

这人是谁,看着这般年轻,怎如此厉害?

李某人……李承志?

若不是他,和尚何止于走到这一步?

和尚双眼猛的一睁,滔天般的怒火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眼中的恨意似是要凝成实质……

看他像是要扑上来咬李承志一口的模样,李睿心里一跳,本能的窜进望楼,拦在李承志面前。

“猿儿,不要靠近……”李承志沉声喝道,“这和尚有恶疾,十之八九会传人……”

李睿的脸色猛的一白。

那郎君你还敢靠这么近?

他刚要劝李承志,又听和尚几声轻笑:“怪不得一表人才,原来是李郎君?

竟连和尚生有能传人的恶疾都一清二楚,真不愧是天授之人……”

一表人才个鸟毛?

爷爷被捶的跟猪头似的,怕是亲娘来了都不敢认,你也真敢吹?

还天授之人?

李承志止不住的冷笑:“和尚,你也莫要激我,我李承志是不是天授,不是你说了算……”

他早非吴下阿蒙,已不是凭几句诛心之言,就能吓的他心惊肉跳的以前了。

“言之有理!”和尚轻轻一点头,“和尚是不是刘慧汪,自然也不是李郎君说了算……”

懒的和你打机锋!

等我抓到真的,你就不会这样讲了……

知道说不过这和尚,李承志冷哼一声,又给李睿交待道:“先押下去,好生看管!”

李睿心下讶异:“不审了?”

好像什么都没问出来?

“审不出来的……再者,这和尚知道的估计也有限……”

李承志瞅了瞅和尚,又冷笑道,“你看他连坐都坐不稳,好像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也能知道,像这种病秧子,一天躺着的时候绝对比坐着时候都要多。又能有多少精力参与造反这么庞大的事情?定是另人其人,就看能不能抓住了……”

还抓什么抓?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刘慧汪……

李睿大急:“郎君,这可是刘慧汪?”

这个要成了假的,那郎君还哪来的封官赐爵的“不世之功”?

李承志微一沉吟,又模棱两可的解释道:“不管能不能抓到那个,但真的只会是这个……放心,自然会有人替郎君我背书的……”

李睿欲言又止,很想问一问是谁,但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李承志又冷笑了一声。

还能是谁?

自然是张敬之、杨舒、李韵、奚康生……以及这些人背后的朝廷。

因为谁也不愿意再冒出个振臂一呼,便能应者从云的“病佛”。

哪怕李承志没抓到眼前这个和尚,也绝对会有人制造一个出来,在万众睽睽之下明正典刑。

所以这功劳已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

其实最好的做法,是李承志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当这个是真的。

但他总觉得心气不顺,好像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些被挂在树上,随风飘动的女人和小孩……

就当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吧!

“押下去吧!”

李承志挥了挥手,又低声交待道,“你急报胡保宗,让他多派骑兵游戈战场两翼,重点盯防东、北两面……如果刘慧汪要逃,应该会是朝这两个方向……”

还要告诉胡保宗?

李睿一万个不情愿,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他刚低头应了一声,耳中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

是贼营中的铜钦……

李承志猛一抬头,顺声看去。

不知何时,敌营中也亮起了大火。

不是陷阱中用来布置火墙的那一种,而是几个大火堆,火光足有一丈多高。

离的也不远,还不到一里。

李承志回忆了一下,那里是一处高坡,白日里的李文孝和刘慧汪,都曾将令台摆在附近之处……

但刘慧汪此时再吹这号角,又能起到什么用?

已冲出营寨的乱民已被骑兵杀了个七七八八,胡保宗和达奚都已准备开始反攻了……

李睿担忧的问道:“郎君,是不是那些僧卫要反扑?”

李承志摇了摇头:“应该是刘慧汪要孤注一掷,但不是僧卫……那些僧卫早被胡保宗灭完了……”

胡保宗之所以折损过半,甚至差点被乱兵冲溃,就是对上了那两千僧卫的缘故。

所以说,刘慧汪麾下的战力,基本已被清剿一空,哪怕号角吹的再响,鼓敲的再猛,也已是回天无力了。

明知道和尚不会说,但李承志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和尚,那刘慧汪搞什么把戏?”

哪知他刚一回头,和尚就闭上了眼睛。

这是被吓出心理阴影来了?

李承志心中暗笑,不再理会,又给李睿下着令:“你现在就去下令,令胡保宗速战速决,并允许骑兵冲阵……

传完令之后,你便带所有亲卫和塘骑,往东北两翼游探,但有溃敌,格杀勿论……”

李睿一脸的狐疑:“不抓活的?”

“能蛊惑着数万人为他心甘情愿的送死,可见刘慧汪,还有他手下那帮和尚的嘴有多会说?”

李承志冷冷一笑,“爷爷怕你被策反了……”

策反李睿不至于,李承志是怕突生枝节,更怕夜长梦多。

如果只是为了功劳,不管真假,眼下这一个就足够了。

剩下那一个,当然要杀了以绝后患……

李睿气的眼睛一鼓:郎君太小看人了……

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若是不巧,那个落到官兵手里怎么办?”

李承志深深一叹:“我都已这般提醒胡保宗,告诉他刘慧汪可能还在敌营中,他要还抓不住机会,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李睿悚然一惊。

怪不得郎君连着两次,都只让自己给胡保宗传令,而不提达奚?

“那万一……万一……”连着说了两个万一,李睿牙猛的一咬,“万一胡保宗不经郎君,直接将那个交出去呢?”

“放心,胡保宗不会这么做的……”李承志冷冷一笑,“他要真敢背着我交上去,也不会有人承认那个是真的……”

“为何?”

“不为何!”李承志轻轻一叹,“去做事吧……”

郎君哪来这般足的信心?

这可是能封官拜爵的不世之功?

若是用来保胡始昌,十个都够了……

李睿越想越是不安,眼神渐渐的冷了起来。

但愿胡保宗不要利令智昏!

李睿更不敢多话,押着和尚下了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