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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无耻

过了正月二十,天便一日暖过一日,就连田野中的雪都已有了大面积融化的迹像。

用过午食,胡保宗让几个宋家的仆妇将软榻抬了出来靠在了墙边,然后拿了本《三国志》,晒着太阳看起了书。

还挺会享受?

李承志暗暗的腹诽了一声。

听到动静,胡保宗抬起头来,看是李承志,脸上顿时浮出喜色。

他已经有近十天没见到李承志了。

也不知为何,和李承志认识还不到一月,却觉得似是深交了几十年那般长。

以往胡保宗所认为的那些“人杰”,“才俊”,此时再拿来与李承志比,就如云泥……

所以每次想起和李承志翻脸的那一夜,胡保宗就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还好,李承志比较大度……

胡保宗放下书本,好奇的问道:“难得你有空下山,那甲锻的如何?”

李承志将数字缩小了十倍:“十日也才锻了四十副!”

“四十副?还不错……”

胡保宗嘴里在夸,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李承志收的可是成熟的铁料,比起铁匠从铁矿石炼起,不知轻松了多少倍。

听说还召集了近百拿起铁锤就能当铁匠的壮汉,一日也才锻四套甲,有什么可值得夸赞的?

而且后遗症还极大:如果朝廷反应快,能在谷雨前后将乱事平定,那今年的农事便不会被耽搁。

到了那时,看李承志拿什么种地。

这要荒了,可是十数万亩……

“休养的如何了?”等仆妇上完茶,李承志又试探的问道。

察觉李承志的语气不对,胡保宗猛的警惕起来:“你要撵我走?”

他确实不想走,因为李承志答应他的印真还没有杀。

二则是想走也走不了。

刘慧汪裹挟的乱民越来越多,抢杀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早已蔓延至泾阳城附近了。

郡城虽未被彻底围困,但路早断了,没有数百上千的兵丁护围,胡保宗哪里敢冒然上路……

“怎么可能?”李承志顿时叫起了屈,“我现在恨不得把你当神仙供起来……”

当神仙供起来?

一听这话,就知道李承志应该有事要求自己,胡保宗没说话,只是斜眼看着他。

心里则在想:这混账又来哄骗爷爷了……

吓不死你?

李承志暗暗嗤笑一声,伸手入怀,掏出一块铜锭,递给了胡保宗。

朝着胡保宗的,正好是含金的底部,他顿时惊讶道:“彩金?”

唐以前,如果只说“金”,指的便是铜。

史记中汉武帝动不动就“赏臣金数万斤”,说的就是铜。

至于金,只要提到,必然称为“黄金”。

这玩意更贵:黄金珠一两,可换绢十匹!

价格等同于铜的一百六十倍。

所以很少有人把黄金混入铜中的。

偶尔也有世家的贵妇嫡女喜欢这种金中带粉的颜色,会特地炼一些,打几支金钗首饰,但那一支才能耗几两?

这一块怎么也有十斤重,用指甲用力一掐都能掐出个印来,说明是纯铜掺金无异,顶他两年的俸禄都绰绰有余。

出手这么大方?

胡保宗狐疑的看着李承志:“你想让我干什么?”

以为自己在贿赂他?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李承志嗤笑一声,一把夺过铜锭,然后怅然一叹,脸上恰如其缝的露出几丝愁容。

“我算来算去,粮还是不够!”

“该!”胡保宗斩钉截铁的吐了一个字。

原本应该是够的。

光是宋家的存粮就有上万石,再加李家的,以及从民户手中征收上来的,至少也该在一万五千石以上,如果严格把控,每日减半或是只供三成,吃到立秋也不是不可能。

但李承志非要搞什么以工代赈?

这能成军和能出工男丁至少占到六成,每日还要高强度的训练和劳作,食量何止大了一倍。

就这些粮,别说立秋,李承志能坚持到立夏就不错了。

到了那时,如果乱事还未平定,他又该怎么办?

“所以呢?”胡保宗指了指桌子上的铜锭,讥声笑道,“你想拿这彩金去买粮?但这一块才能买几斤?”

“不止这么多?”

李承志伸出手掌,想了想,只比划了四根手指,“有四千斤!”

胡保宗眼睛一突:“全是如这一种的彩金?”

李承志点点头。

“腾”的一下,胡保宗直接跳了起来,可能扯动了伤口,也可能是被吓的,只见他猛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问道,“你家哪来这么多黄金?”

李家有四千斤铜,他一点都不稀奇。

光是李家那三千多亩良田,一年的收息至少也在七千石左右,即便佃户留七成,主家留三成,一年也该有两千石。

换成铜则是一千斤,四年就能攒够四千斤。

胡保宗吃惊的是,看这铜锭底部厚厚的那一层彩色,一块中怎么也含黄金一两吧,算一算,这其中的黄金价值竟然比铜还贵?

四百块又需多少黄金?

这才是真正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李承志笑了笑没解释。

还一两?

能有一钱就不错了。

金的密度比铜大,烧熔后便会沉入铜液底部。而融点却又比铜低一些,自然而然比铜凝固的早,所以就会全部覆盖在铜锭的最下层。

但正因为少,所以才是玫瑰色,若是含量再高一些,这一层就该全是金黄色才对。

“都是祖父乃之公传下来的,我也不知有多少!”李承志含含混混的应了一句,又问道,“李松告诉我,这样的铜锭价是含三成铅的青铜锭的双倍,那一斤岂不是可换粮四石?”

何止是四石,便是六石也不难换,就是八石都可能有人要。

胡保宗神色古怪的看着李承志,好像在说:真正是败家子……

李承志会错了意,还以为胡保宗在吃惊,他竟然能耗尽家财买粮,用来养活七八千与他不相干的宋氏乡民和僧户?

这得多大的胸襟与气度?

李承志冷笑一声:“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是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这般大方。再往深里说,这其实是在给你胡家消弥祸事,所以这四千斤铜,就当是我借你的……”

借我的?

意思是这买粮的钱,是胡家出?

胡保宗惊的双眼直突:“凭什么?”

这可是四千斤彩金,至少也可抵万斤青铜,凭他那点俸禄,他得不吃不喝干一千年……

李承志阴恻恻的一笑:“凭印真还活着!”

意思是只要印真一日不死,这昭玄寺之乱就和胡家脱不开关系。

这买粮养活僧户和宋氏乡民的责任,就该胡家来负。

胡保宗被气的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承志:“你能不能不要这般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