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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四十一章 折辱夏使

治平元年。

新的年号,预示着新的开始。

所谓新君新气象,众官员也盼望朝廷能够有一个新面貌,故而这日众官员抖擞精神,入朝拜见天子和太后。

似章越这般非朝官的京官,这是平素不多可以出入宫掖的机会。

自卸了先帝的经筵官后,章越已是很少踏足宫里了,不过他却乐意如此,至少在交引监一亩三分地那自己乐得清闲。

章越远远向着宫廷拜贺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吃席才是最紧要的事。

对于这一天,章越可是盼望许久呢。。

章越看了宴图正要寻自己座次,却见自己不是去宴殿,而是去接待西夏使节的重元阁不由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章越当即寻了安排席次的祠部官员询问,方才知道原来是中书安排自己作为文学名臣陪宴西夏使。

章越听了这才恍然,同时腹诽祠部办事也太不靠谱了,居然不事先知会自己。

来至重元阁却见已是开宴了,章越知自己迟到了,也就从侧旁入内,拣了一处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自己与西夏使没什么好聊的,说话吃酒岂非耽误了吃席的心情。

章越坐下之后,但见宴上坐在主位的押伴是几名鸿胪寺与礼部主客司的官员,至于一名穿着头戴金冠,身穿绯色窄袍之人自是西夏使。

押伴使不断向西夏使劝酒劝菜,却见西夏使却停著不理,双手环胸坐在那。

章越向一旁官员问道:“这是何意?”

对方是从环庆路陪西夏使一路进京的押伴,故而不认识章越,他与章越道:“西夏使这厮嫌供给饭食微薄,不愿下筷。”

章越看了对方面前的食案,山珍海味皆有,足足十几道菜,摆了满满一桌,这还不满意?

章越道:“莫不是故意寻衅的吧?”

这名官员气道:“当然,西贼实虚伪狡诈至极,自先帝病逝后,去年其主李谅祚一面派使悼唁,另一面却入侵秦凤、泾原二路,抄我熟户,扰我边塞弓手,杀掠人畜以万计!”

“今春又派人来为国主请时服,求岁赐。我等陕西官员无不愤慨,但即便这般,朝廷还要我们处处对西人事之以礼以免开衅于夏人你说气不气人。”

章越听了也是气炸。

简直丧权辱国。

人家昨天扇了你两个耳光踹了你肋骨断了两根,今天跟没事人一般来你家坐客,又吃又拿的。你好酒好肉招待着人家还嫌你的饭菜太劣。

这到底是有多贱啊!

但见上首西夏使道:“去岁我来贺新君登基,为何不许殿见只许门见?”

上首的主押伴陪笑道:“故制夏使见于皇仪门外朝辞诣垂拱殿这都有规矩的。”

西夏使大声道:“那么辽使为何可以殿见?我大白高国之使却不可?”

押伴继续陪笑道:“辽国是我兄弟之国,夏国乃我臣属位是不同,礼自也是不同。”

西夏使闻言冷笑一声。

章越知事实不是这样,当初辽国使用来见时韩琦等商议也只是到德清门便是。

但辽使耶律谷坚持要见宋朝答复你国书送就好辽使仍是不肯说你不让我见皇帝我就不给我就不给你国书。

宋朝那边说,你们辽国皇帝挂的时候我们派人吊唁的人到了柳河而还,连辽京的城门你们都不让见,如今你却坚持要见我们皇帝是什么意思?

最后说了一番辽使骂骂咧咧地奉上国书,但天子还是担心辽国问责最后亲自见了辽使一面。

最后为了遮掩丢掉的面子,然后官员们编说但辽使见宋朝皇帝居然比自家皇帝年纪大,十分懊恼地对左右说这回又要以兄长事宋了。

之后为了平衡西夏使节,天子也见了西夏使一面,不过是在门外见的。

辽使满意而去,但西夏使却不满意,还落了个芥蒂,认为你们宋朝人看不起咱们夏人。

这时候押伴见西夏使不语,以为又用言语的智慧艺术再次战胜了对方于是立即吩咐御厨再上几道菜来。

御厨亲自捧菜上前道“这是新炙烤好的羊肉,还请夏使享用!”

这是主厨上菜啊!

押伴自己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笑道:“入口即化,真是恰到好处,夏使还请享用!”

西夏使双手抱胸看着炙羊肉言道:“你们宋人的羊怎比得上我们大白高国的羊!”

说完西夏使终于动手夹了羊肉入口,咀嚼了几下道:“不知诸位知我夏主否?”

“吾主生未周龄,突遭大故,但亲揽大政之后,却坐收兵权。契凡之强吾事之,侦讹庞之叛则诛之,遵大汉礼仪以更蕃俗,英明神武十倍于你们宋主。”

身为押伴的宋朝官员,怒道:“夏使莫要欺人太甚,引得吾主震怒,率兵百万,逐尔等入贺兰山巢穴!”

夏使哈哈大笑道:“尔朝有无百万大军尚且不知,但吾主十万铁骑旦夕便可踏破长”

此人话音未落,却见当面被人泼了一盏酒水!

夏使惊怒,抬头看来人却是一名年轻的宋朝官员:“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却见又是一盏酒水泼至脸上。

夏使惊怒道:“吾十万铁骑”

对面年轻的官员又是一盏酒水泼来,对方闪身避开。

这时殿内的宋朝官员暗暗叫苦,坏了坏了,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不是要出事了吗?

但见对面年轻的宋朝官员看着对方道:“尔夏人来便来,战便战!不用整日将十万铁骑挂在口边!”

这名夏使道:“是尔使先言提百万大军,平我大白国的。”

对方道:“是尔先出言不逊辱及吾主,故而引伴有此对,此错在使人你,而非在我引伴!”

夏使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冷笑道:“好好,我这便将你的话禀给吾主?你既如此狂妄,可敢留下姓名?”

对方道:“你又姓甚名谁?”

夏使气笑道:“吾乃教练使吴宗!”

对方冷笑道:“真是个汉人,亏你还以汉姓行事,却不知祖宗是谁,名字有个宗字却是背宗忘祖!”

“与你说话实是浪费我之口舌,不过你既问了,告诉夏主,今日辱你使节之人,乃浦城章越是也!”

夏使吴宗闻言脸色一白,他自是听过章越的名字,甚至西夏国主李谅祚也听过。

李谅祚仰慕汉人文化,平素最是熟读欧阳修,章越等人的文章,不料他竟在此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