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欧阳修对己抚须大笑。
章越也是一脸尴尬,自己预料不是这样的,怎地变成了说亲大会了。
一旁欧阳发也是恭敬地答道:“三郎如此仪表,如今又兼为太学生,说亲应是不难。一会儿我回去给娘子说说,看看能否给三郎说一门好亲事。”
欧阳修笑道:“当得,最要紧什么门第不门第次之,要是贤良淑德的女子为上。”
“孩儿谨记爹爹教诲。”
被欧阳修,欧阳发如此称赞,章越有几分窘得满脸通红。
上一世被发了无数好人卡,这一世倒是苦尽甘来了。
这其中的改变,当然还是要感谢沾了亲二哥的光。
时人是如何描述章惇的外貌的?
魏泰曾言,骨气清粹,真神仙中人,宋史记载豪俊,美姿容。这样的相貌已不是路人甲的水平了,满满的赞誉之词都写进史书了。
身为章惇的弟弟章越相貌自也有几分相似为了满足读者们的带入感也是很不容易。
难怪连大佬欧阳修见了都要给自己说媒啊!
章越不由自思,原来从屡战屡败的相亲达人到欧阳修这样的大佬亲自出山说媒,我只差了这一张脸啊,枉之前老是归咎于钞能力不够的份上。
此刻他总算是略有所悟了。
怎么说呢?没想到能用这个方式被大佬赏识,这也算是不错的方式,再如何说脸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章越不由就释然了。
既然如此就心安理得地踏上相亲之路吧!
想到这里,章越不由对将来有些跃跃欲试。
章越道:“在下如今孑然一身来到汴京,虽与欧阳学士第一次见面,但学士就如同我家长辈,一切听学士吩咐,唯独就是实在是怕劳烦学士和伯和兄了,实在心底有愧。”
欧阳修笑道:“三郎喝茶,否则茶冷了。”
章越依言端起茶盏,就听欧阳修抚须道:“你说与老夫第一次见面,怕是劳烦老夫,但你不知道的是,老夫对你是一见如故,正所谓是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羞啊。”
噗!
章越一口茶水差点喷出,虽说强自忍住,但不由仍是少许茶水滴在衣袖上。
章越心道,欧阳学士你这绝对是故意的,看我出糗么?
欧阳修已朗声大笑,欧阳发也是一副想笑而不敢笑,强自忍住的样子。
章越忙道:“在下失礼,失礼在下平日最是敬仰欧阳学士,故而不免杜撰了这故事,本不意拿出,当日实在是气不过,故而”
欧阳修莞尔道:“无妨,你倒是好巧思。老夫读此段也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仿佛当真作了这三首诗般!哈哈,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羞。”
章越顿时老脸通红,不由在心底大骂,是哪个人如此多嘴的将这事传到了欧阳修耳里,然后被他拿来取笑自己。
但这也是自己所知欧阳修。
诙谐自然,正如写出醉翁亭记的欧阳修。
然后欧阳修正色道:“好了谈笑话到此为止,是了,伯益,表民近来如何?”
章越也是收敛起来,谨慎地道:“两位先生平日身子一向很好,这一次离闽辞行时,倒是伯益先生他身子有些不好。”
欧阳修叹道:“老夫也是怕听到故人近况,但又是不得不问。”
“听发儿道,你从闽地来一路受了些惊险。”
章越道:“多谢学士关怀,在下过仙霞岭至衢州登船行至杭州一路无事,只是在淮水遇上劫江贼,所幸有吴知州大郎君同行得到护卫,最后有惊无险。”
“详细说说遇贼经过,还有一路所来,风土人情如何?”
欧阳修与章越一问一答,欧阳发见二人聊得气氛不错,也想章越尽展其才,然后借故起身告退。
章越答完,欧阳修又道:“嗯,听闻你还得了伯益篆书的真传,正好写几笔给老夫看看。”
“在下遵命。”当即章越起身。
章越写完几个篆字后,欧阳修看了不由道:“当年伯益赴京抄石经,几位篆字待召皆是不服,他即提笔在几张拼接的纸上画棋盘,众人无不叹服。”
“后也有人效仿,唯独你是练就了。他日可承他衣钵,伯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三郎再写楷书!”
章越承应了。
章越写完,欧阳修笑了笑提笔写了几个字,但见欧阳修下笔沾墨极少,但几个字书来如行云流水般。
章越叹服道:“如何由枯笔至飞白,在下一直不解,如今受教了。”
欧阳修笑道:“飞而不白者似隶,白而不飞者似篆,我这哪称得上飞白,不过得之皮毛罢了,真正了得是当今官家。你以篆法入楷法当然好,但用墨却少了几分干裂秋风,润含秋雨。坐!”
章越将欧阳修的话记在心底,又感觉欧阳修思路很快,很多地方只是勾勒几句,问个大概,似要全方位,方方面面都来考察自己一般。
章越不免应对有些吃力,之前想来用来应对的套路一时有些用不上了。
二人重新入座后。
章越道:“学生于文章之道所知甚浅,但管勾太学的号盱江先生,要我从经生转至进士。在下一时无所适从,还请欧阳学士点拨。”
欧阳修则笑了笑道:“其实不仅仅是这首诗,伯益的来信,老夫还从太学胡先生那听到你的名字。吾十七岁读韩退之之文,但觉其言深厚而雄博,浩然无涯若可爱。韩氏之文章之道,万世所共尊,天下所共传而有也。”
“其实文赋不难,你既尊韩退之的经论,又何不学他的文章呢?至于李泰伯此人嘴硬心善,你不用担心因他与你先生之嫌隙,而被他排挤。”
章越道:“在下受教了。”
欧阳修点了点头道:“吾先去更衣!”
说着留下了章越在室内。
这时候欧阳发也回到室内,吴氏见了上去给欧阳发更换衣裳。
欧阳发一面系着衣襟一面言道:“一会家父要留章三在家里用家宴,你去后厨一趟,章三是你的家乡人,你看看菜色合不合他的口味。”
吴氏闻言问道:“哦?这么说,爹爹对这章三很是赏识了?”
欧阳发笑道:“差不了多少,章三是伯益先生,表民先生的子侄和高足,郇公当年也提携过爹爹,对于章家子侄爹爹自是能帮多少是多少。”
“我知爹爹与章家甚近,但也要看这人是不是争气,若烂泥扶不上墙不是白帮了?”
欧阳发笑道:“你放心,不说爹爹,官人我的眼光总信得过吧,不会差到哪里的,是了,方才爹爹说,要我给章三郎在京里说一门亲事。我说娘子见多识广,必是知道京里不少及笄的闺阁女子,让她来给三郎说门亲事。”
吴氏笑道:“你倒好,莫非怕我闲在家里闷得慌么?故意给我找事作?”
欧阳发笑道:“娘子是大家闺秀,是能给三郎找一个好女子,这才找你。不过爹爹说了,门第次之,最要紧是寻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吴氏道:“门第倒是好说,但贤良淑德又怎么好寻,再说了你们也不问问这章三郎老家可定亲了没?”
欧阳发笑道:“当然问过了,三郎说没有。”
“说没有即是没有?有的人入了太学或中了进士,自觉得如今不同,将结发妻子休去,也不是没有。”
欧阳发不悦道:“你怎好无端猜测人家呢?”
吴氏笑道:“好,好,官人算是我以女子之心揣度君子之腹好了吧。”
欧阳发笑道:“我知娘子不会让我失望,如今京里这榜下捉婿之风盛行,似三郎这样品貌才学出众的,倒是不难找。我看他日若中了进士,也是可能,到时候可就论不到咱们给他议亲了。”
品貌才学,吴氏将这几个字放在心中揣摩了一番,然后道:“什么叫中了进士?要不是爹爹没有女儿,难不成他中了进士就可将欧阳家的女儿许配过他。”
欧阳发笑道:“那有什么不好?当年爹爹中了进士,胥学士不就将女儿嫁给她么?三郎若有朝一日中了进士,咱们欧阳家有女儿也是嫁过去。”
吴氏闻言笑道:“好,你心心念念想有个妹夫也不至于如此啊!不过你要我给章三郎说亲,倒也是不难,只是总要让我先见一面,如此方好在心底拿个主意。”
欧阳发道:“娘子说得是,我倒是一时失察了。是了,一会爹爹会让他至偏厅用饭。我与他必会经垂花门过抄手回廊,你在隔壁厢房候着隔着垂帘看一眼便是。”
吴氏道:“也好,那我先去后厨看看。”
当即吴氏到了后厨吩咐厨子加了两个家乡菜,然后即来到厢房里等着。
不久吴氏看到欧阳发与一名少年郎君一并经过抄手回廊望偏厅走来。
吴氏拿着团扇遮在脸上,透过垂帘后的缝隙侧目仔细打量这位少年郎君,然后自言自语地道:“端的是好相貌,难怪难怪”
等欧阳发与章越走过后,吴氏步出了厢房当即唤过自己的贴身女使道:“去我房里将木犀茶端来给姑爷与客人端上。”
“对,就是十七从老家方给我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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